夜莺星云 第11期精编2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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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星云 第12期1
上期回顾: 阿夜带着祭品们前往云南锦里寻求解决诅咒的方法。他们去了镇上神婆居住的吊脚楼,神婆却诡异死去。而穗穗的外婆说,蛊神像出现的地点是桃花寨。于是,众人搭船前往桃花寨,却在黑暗的水道里迷失,分不清真实和虚幻的界限。他们之中出现了背叛者。
CHAPTER 34 寄魂蛊
半空之中悬浮着三眼六手蛊神像,它的双眼睁开,无悲无喜地注视着这幽暗的尘世,神秘而蛮荒的气息弥漫开来。蜡烛的火焰受到了无形的压制,小小的一团蓝焰缩成一团,近乎熄灭。
血色吊脚楼里,祭品们的眼神迷惘,甚至忘记了恐惧。微弱的灵魂之火在蛊神像的威压下越发黯淡。
苏莺只是觉得冷,这寒意自心头涌出,将四肢冻结,她静静地看着阿夜。雪琪说的话还在她的心底回荡,如同冰天雪地里凛冽的寒风:苏莺,原来你才是最可怜的人。阿夜接近你只是为了复活他的小樱。在他的眼中,你就是一件最适合小樱的衣服……
阿夜没有否认雪琪的话。他仰头专注地看着蛊神像,双眼仿佛有流光溢彩,无数古朴的符号在闪耀,映入他的瞳孔之中。
苏莺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发现除了雪琪和李翔,其他同伴都失魂落魄,宛如泥塑木雕。
阿夜的视线从蛊神像移到了苏莺的脸上。他淡淡地看着苏莺,冰雪一样清冷的神情令一旁的雪琪心中发冷。所有的喜欢也许只是幻觉。她现在还记得在地铁的车厢里看到阿夜的那一刻。那时的阿夜也很冷漠,但是微笑的样子却可以融化冰雪,令心花绽放。
蛮荒的气息从地面沿着众人的脚后跟爬了上来,阿依、林熙染、掬柔的眼前闪过一幕幕亦真亦幻的景象:蔓延到天尽头的荒原。瑰丽魅蓝的巨大湖泊。狰狞庞大的异兽。茂密深幽的森林。月夜下孤啸的雪狼。黑夜的荒原尽头,三眼六手蛊神像矗立着,熊熊火焰燃烧,照亮了蛊神像周围舞蹈的先民们。他们在祈求蛊神保佑。最里面一圈狂舞的人倒在了地上,脸上是满足的微笑,他们的灵魂化为光点被蛊神像吸走。
阿依木讷的脸上出现了挣扎的神情,似乎想要从噩梦中抽离,她的嘴角溢出一缕血色,双眼恢复了清明,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穗穗,熟悉又陌生的穗穗。穗穗脸上的表情阴冷诡异,穗穗俯视着她,那眼神令她觉得,她只是尘埃里的蝼蚁。穗穗的身上散发着浓烈醇厚的蛊之力,她是极其厉害的蛊术师!
电光火石间,阿依明白了一切,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穗穗,是你……你就是那个被蛊灵附体的蛊术师!你为什么要杀了神婆?”她喜欢着的穗穗,小心呵护的穗穗,单纯热情善良的穗穗,居然就是那个藏在暗处不动声色杀人的蛊术师!
穗穗微微一笑,“神婆居然知道了我的身份,她也‘看’到,我会杀死你。”她对神婆下了魂咒,令神婆有很多东西都无法传达给阿依,没想到神婆居然联系上了苏莺,隐晦地揭开了她死亡的原因。穗穗原本想令阿夜和阿依反脸的意图被打消。
阿依黑亮的长发飞舞,她的眼神锐利而沉痛,“穗穗,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穗穗了……”阿依被神婆收养,在蛊术上很有天赋,她含怒出手,几道流光冲破了蛊神像的威压,扑向了穗穗。
穗穗冷笑。阿依的蛊术天赋比她强,但是她有蛊灵附体,知晓许多已经失传的蛊术,现在的阿依已经不是她的对手,她忌惮的是阿夜。
那几点流光在靠近穗穗面庞的时候就跌落在了地上,化为几滴脓血。阿依看着地板上的脓血,脸色苍白如纸,她喃喃低语,“穗穗,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包括你让我带着祭品们来这里。你早就把我也当做了祭品。”
穗穗的眼底没有愧疚,她温婉的眉眼透着锐利的冷光,“我也不想的。只是如果没有这一次的祭品,我活不过30岁。”苏莺身体里即将成熟的那只蛊就是她延长寿命的药引,而其他的祭品则在药引的作用下,被蛊神像的秘术化为精气。
阿依咬牙抽出了暗藏的苗刀冲向穗穗,原本靠着墙壁不发一言的李翔抬起头来,鬼魅一般出现在了穗穗的身旁。他的眼球微凸,眼里的红丝宛如寄生虫一样扭动着。
李翔徒手握住了刀,锋利的苗刀将他的手指割伤,他丝毫不觉得痛,粘腻的黑血从伤口处流出,低落在地板上,瞬间就消失不见了。苏莺看在眼里,头皮发麻。
阿依被李翔夺走了苗刀,扔出门外。她转身摇晃林熙染和掬柔,却得不到一丝回应,绝望涌上她的心,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巫力正在被地板吸走。
苏莺望向门外黑沉沉的世界,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梦外。她只是清晰地感觉到了内心的沉死。是的,沉死。雪琪的话,阿夜的眼神,轻而易举地摧毁掉了她的求生意志。她一阵眩晕,突然发现楼外的虚空之中站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孩子。
不是镜子,也不是幻觉。苏莺能够从女孩子的眼神里看到另一个灵魂。她是阿夜口中的小樱吗?那个阿夜深深爱着的,一心想要复活的小樱。小樱会穿上名为苏莺的衣服,然后依偎着阿夜,在晨曦的阳光下微笑着牵着他的手吗?被原本冷漠的少年用那样温暖清澈的目光注视着,小樱一定很幸福。
小樱悬浮在黑暗的半空中,怜悯地注视着她。她的微笑平静,却令苏莺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苏莺盯着门外,眼神痛楚而犀利:不,不,不,你不是……你不是小樱……我……我才是……我才是小樱……
剧痛令苏莺被遗忘的记忆宛如暗夜里的昙花,次第展开,她看到了那个陈旧的街,那两个手牵着手蹒跚走在街边的小人儿。蛋糕店好吃的草莓蛋糕,荒凉凄迷的血色月亮。
苏莺不知道这些画面是原本就属于自己,或者是小樱幽魂带来的幻觉。她望向阿夜,眼中有依稀泪光,她的声音低回,“小夜……我……是……”
眼前的一切黑了下来,仿佛刹那间,宇宙毁灭。苏莺没能说出完整的话语:小夜,我是小樱。
除了哈辛,没人能知道那个深夜水边的浮脚楼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哈辛被自己的猎物小夜重伤,心中的怨毒连死亡也无法平息。他将小樱的替身巧妙地送到了小夜的身边,在临死前却对真正的小樱下了最恶毒的蛊。小夜不知道回到他身边的只是替身,他也不知道心心念念的小樱被封住了记忆,在夜风里独自离开,穿过迷宫一般的城镇,在酒吧附近的小巷里惶恐而迷惘地发抖。
苏莺发现自己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也失去了视觉。她惊恐地发现她的脑袋里的那只蛊动了!她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有一种甜美酣畅的滋味。苏莺知道,某些虫类能够分泌出麻痹宿主神经的液体,就好像蜘蛛会将麻醉液体注入猎物的身体,将猎物的内脏化为汁液,慢慢吸允。
雪琪捂住了自己的嘴,将尖叫声锁在了喉咙里,她看到苏莺的额头那里,有东西在她的皮肤下起伏游移!双目没有焦距的苏莺露出了甜美沉醉的微笑,这微笑在她的脸上越发显得诡异!
阿夜的视线落在了苏莺的额头上,眼神幽深,他的掌心有一点月光在闪烁着,那是月光蛊感觉到了哈辛的气息。十余年前,月光蛊初初育成,就汲取过哈辛的血与精气,它不会认错。
穗穗的双眼更亮,她的声音里有着无法掩饰的渴望,“寄魂蛊!”寄魂蛊藏着哈辛和苏莺的灵魂力量,只要以寄魂蛊为引子,她就可以汲取他人的精气来充盈她的灵魂,延长她的寿命。
穗穗的双手微抬,苏莺的身体漂浮了起来,缓缓升向空中的蛊神像。黯淡的烛光下,三眼六手蛊神像散发着微红的光晕,昏迷的少女就这么带着诡异的微笑着成为蛊神的第一个祭品。
穗穗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盯着阿夜,她的心中一直对阿夜有着深深的戒备。阿夜无悲无喜地注视着飘向蛊神像的苏莺,他看到苏莺额头皮肤下蠕动着的寄魂蛊正在蛊神像的力量下破开苏莺的额头,它有人的指甲盖大小,血红虫形的身躯上居然长着小小的人头!
雪琪视力超卓,将那小小的人头上的五官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的脸!她记得祖传笔记里提过,这是寄魂蛊,在寄主的身体里需要孕育十年,带着死去法师的一缕怨念,当它成熟的时候,它就可以掌控住宿主的灵魂,宛如某种形式的死而复生。
寄魂蛊被蛊神像的力量迷惑,离开了苏莺的身体,它呆呆地望着蛊神像的双眼,如梦初醒。
阿夜手中的月光蛊动了!月光蛊的目标却不是穗穗,也不是寄魂蛊。月光蛊落在了李翔的身上,与此同时,无数紫色的蔓藤缠绕向了穗穗。不知道什么时候,阿夜的本命蛊,除了在杀死哈辛那晚出现过的紫色妖藤,已经密密麻麻遍布整个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阿依没想到阿夜力挽狂澜,居然敢独自单挑被蛊灵附体的穗穗,她将自己养的所有蛊虫都倾泻向穗穗,想为阿夜争取哪怕一秒钟的时间。
李翔发出了非人的吼叫声,他被淡淡的一层月光笼罩着,皮肤仿佛被灼伤一般冒出血泡。他的五官在月光中融化,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最后的意识深处却浮现了曦蕾的模样。那是读小学的曦蕾,扎着可爱的羊角辫,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看着他。
小曦蕾背着红色书包,歪着头看着李翔,“李翔,你真惨,又被老师罚你打扫卫生。”
小李翔吸了吸鼻涕,拿着扫把胡乱地将纸屑扫在一起,灰尘却被他全部扬起,落在了课桌上。
小曦蕾从门背后找了抹布,“我来帮你吧,不然你太晚回家会挨揍的。你每次挨打都哭得很惨。”
李翔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他的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他血肉模糊的脸上,眼角处滑落出了晶莹的眼泪。曦蕾,我来找你了。虽然迟了那么一点点。
仿佛亘古就矗立在山腹湖水中央的吊脚楼摇晃了起来,其实那只是附着在吊脚楼上的密密麻麻的红色蛊虫在不安地蠕动。
穗穗不明白阿夜为什么会释放月光蛊攻击无足轻重的李翔,她原本以为月光蛊就是阿夜的本命蛊,没想到阿夜如今释放出的降头——这紫藤居然不惧自己身上的蛊力,她眼看着寄魂蛊飞向蛊神像,怎么甘心功亏一篑,于是全力抵挡着紫藤的攻击。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林熙染的双眼恢复了清明,他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把式样古怪的匕首,他握着匕首冲向了穗穗。
雪琪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提醒穗穗。
林熙染的匕首刺入了穗穗的背,匕首奇异地融化掉,消失在了她的伤口深处,穗穗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连半空中蛊神像凝结的影像也若隐若现了起来。
那只寄魂蛊仿佛恢复了自己的意志,它发现自己被蛊神像诱离苏莺的身体,露出了惊骇悔恨的神情,它掉头向着苏莺俯冲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根紫藤将掬柔挡在了苏莺的前面,寄魂蛊化作的一点血色流光冲入了掬柔微张的嘴里!
掬柔瑟瑟发抖了起来,似乎每一根骨头的骨节都在晃动。她的右手食指亮了。那是她的叔爷送给她的福蛊在发光。这光点顺着掬柔的手臂进入进入了掬柔的五脏六腑之间,和寄魂蛊碰撞在一起。来自前任被蛊灵附体的蛊术师阿茶的福蛊拥有的威力平和浩大,它不具备攻击力,可是当寄魂蛊企图伤害她的宿主的时候,福蛊真正的力量展现了出来。
掬柔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她吐出了一团血块。那是死掉的寄魂蛊。哈辛费尽心机,却没想到寄魂蛊刚刚成熟就被蛊神像的力量引出了苏莺的躯壳,紧接着却被福蛊炼化杀死!
阿夜的妖藤化作数十条,插入了祭坛的各处,破坏掉它的能量流动回路,祭祀被终止。蛊神像的影子变得虚幻了起来。
穗穗站在原地,她身上的蛊灵的力量被林熙染那柄奇怪的匕首束缚,变回了普通人,她的神色惨痛,梦呓一般问林熙染,“怎么会是你?”她一直提防着阿夜会反悔,令李翔注意着阿夜的一举一动,连阿依的反弹,她也考虑周详,却没想到林熙染这个无足轻重的普通人会毁掉她最完美的计划。
林熙染的双眼清澈而平静,他没有回答。他的嘴里还有着蛊茶的余香,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和阿夜有过一次长谈,也是那次谈话,他们拟定了这个充满了冒险和不确定因素的危险计划。置死地而后生。林熙染记得,阿夜说他曾经凭借个人意志破除了忘情蛊,所以他很难被幻境控制。那个被蛊灵附体的蛊术师一定会严密地监视着阿夜。所以,林熙染才是阿夜最后的底牌。
在神婆死在吊脚楼的那夜,阿夜终于确定了苏莺的身体里有着可怕的蛊,而那只蛊也是神秘蛊术师想要的。阿夜和林熙染商定,利用神秘蛊术师的力量取出苏莺身体里的蛊,然后他们两人联手重创蛊术师。阿夜将一把黑色的匕首交给了林熙染。那把匕首是传说中邪神的武器,能够封印住神秘蛊术师身体里蛊灵的力量。林熙染伪装被蛊神像迷惑,在幻境中无法自拔,其实他一直在寻找着重创穗穗的机会。他眼睁睁地看着苏莺因为阿夜的冷淡变得悲伤绝望。原来,苏莺对阿夜的喜欢已经变成了深深的爱,就和他对苏莺的感情一样。
血色吊脚楼表面的那层红色的小虫子不安地蠕动了起来,它们感觉到了祭祀被打断,蛊灵被束缚,连蛊神像的力量也在急速下降!
穗穗的脸上露出了残忍阴郁的微笑,“你们以为你们赢了?不,我们会同归于尽。蛊灵不会允许异端打扰他的沉眠地,你们都会死!”她银铃般的微笑在这黯淡诡异的吊脚楼里回荡着,仿佛阴间使者脚踝上挂着的引魂铃铛在响。
阿依颤抖了起来,她敏锐地感觉到即将大难临头。
林熙染扶起萎顿在地上失去了意识的苏莺,他搂住了苏莺,眼中并没有面临死亡的恐惧。他已经尽力了,如果死亡无法避免,他也只能坦然接受。他的视线落在了苏莺苍白的脸上,心中一痛。
阿夜的嘴角溢出血来,他侧过头看了一眼昏迷在林熙染怀中的苏莺,眼底有千言万语。蛊灵虽然被封在了穗穗的身体里,却不甘被缚,打算杀死所有的人,包括穗穗。这样它才可以从穗穗的身体里离开,回归到蛊神像之中,静静沉睡,等待着下一个适合的寄主。
死亡的恐惧,阿夜早就清楚,在多年以前,群星黯淡的荒芜草原上,他握着小樱的手,凄惶逃走。哈辛捉住了他们,将小樱单独囚禁,威胁阿夜为他养蛊。死亡总是在触手可及之处。
阿夜抬头,操控着妖藤的主干刺进了半空中的蛊神像的幻影之中!
铺天盖地的红雾从门外冲了进来,原本微弱的烛光被红雾吞噬,而被红雾包裹着的人群的命运又如何?
CHAPTER 35 回家
山腹里一片黑暗,沉寂如冰冷的宇宙。
昏迷的苏莺在恍惚间梦到了阿夜微笑的脸。他的眼神温柔如月光,静静地看着自己,就好像自己是他最喜欢的小樱。
阿夜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澈好听,“苏莺,你该醒过来了。”
苏莺头痛欲裂,她觉得自己的眼皮沉重如山。
阿夜的声音从她的耳边传来,温和如春日的风,“苏莺,苏莺——”
心脏处的闷痛减轻了很多,苏莺艰难地抬了抬头,她想要告诉阿夜很重要的事情,她才是真正的小樱!
喉咙里有着腥甜的锈味,苏莺的眼睫毛颤了颤,她费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光线黯淡的吊脚楼里,那些光亮是林熙染和阿夜身上的手机发出的光。
林熙染说,“苏莺,没事了。穗穗成了植物人。李翔和雪琪死了。雪琪中了蛊,昏迷不醒。掬柔安然无恙。是阿夜保护了我们。”
苏莺有些心慌,她明明听到的是阿夜的声音,她的视线惶恐地落在了角落里阿夜的身上。她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阿夜站了起来,“我们必须马上走。水道里的东西开始躁动了起来。”
林熙染扶起躺在苏莺身旁的掬柔。而阿夜着扶起了苏莺。苏莺的手指触碰到了阿夜的手,她的指尖微颤,阿夜的手很冷,他是不是为了保护大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林熙染和阿依将雪琪和穗穗抬上了木船。阿依怔怔地看着毫无知觉的穗穗,心中复杂。林熙染扶着掬柔坐上了船,等着吊脚楼里站着的阿夜和苏莺。
阿依将蜡烛放在船头,用包里的火柴点燃,她怔怔看着水面对林熙染说,“那普不见了。”
林熙染能够听出阿依语调里的惊慌,“你是说?”
阿依伸出了手,指着水边漂浮着的衣物,“那普被吃掉了。我们会不会也被水里的东西吃掉?”
林熙染的视线落在吊脚楼里脸色苍白的阿夜的身上,“不会的。阿夜说他会护着我们穿越山腹,回到光明世界。”
阿依欲言又止,“我相信阿夜,就算他现在只是……”
掬柔一直在发抖,“这一切太可怕了。”
阿依叹息,疲倦而悲伤,“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神婆死了。穗穗居然是那个蛊术师。她杀死了神婆,如今却变成了植物人。我不知道穗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林熙染没有再说话。他隐隐觉得阿夜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吊脚楼里,苏莺握紧了阿夜冰冷的手,“阿夜,我……”我是小樱。
阿夜的手指按在了苏莺的唇上,“别说话,我们赶紧离开,趁我还有力量保护大家走完这段黑暗的水道。”
苏莺点头。她和阿夜走出了吊脚楼,她这才发现吊脚楼的那层绯色已经消失了,露出了它本来的模样,深黑色的吊脚楼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细细小孔,小孔里原本住着红色的蛊虫。那些蛊虫在不久前化为红雾扑进吊脚楼里,凶残可怕,似乎要撕裂吞噬所有人的血肉。如今却如烟雾一般消散,是阿夜杀死了它们吗?蛊神像如今到底在哪里?
心中带着重重疑问,苏莺默默跟着阿夜走上木船坐好。她的额头有些痛,想抬手摸,却被阿夜握住了手腕。
阿夜低语,“你的额头有伤口,不要用手碰。”
苏莺乖巧地点头。她的视线落在了木船附近的荷花上。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次醒来后的视力变得好了许多。她清晰地看到,木船旁的荷花的花蕊居然是一颗颗眼球一样的异物。而碧绿色的荷叶下有灰色的根须在蠕动着。
木船在穿过密密麻麻的荷花,黯淡的手机照明只能照亮船头很小一块水面。阿依和林熙染划着船,哗啦啦的水声在寂静中异常刺耳。
阿夜坐在苏莺的身边静静地看着水面。船底传来奇异的摩擦声,仿佛木船的底部下有着缭绕的水草企图缠住木船,阻止众人的离去。苏莺的思绪仿佛被吸住一般沉入水中。她仿佛看到了数千年前发生在这里的惨事:无数奴隶吃下血红色的种子,被反绑着推进这黑暗的水道。火把上熊熊燃烧的火光照亮了水面。奴隶们腹中的种子在快速地生长,变成红色的触须,从他们的身体里伸出,血肉是触须生长的关键。数百个奴隶的血肉令寂静的水道上开满了白色的花朵,没有人知道花朵血腥的由来。奴隶们的骨骸在水底的淤泥里腐朽,他们的怨恨变成了白色花朵宛如眼球般的花蕊。它们要看到,看到来这里的人和它们一样沉死在不见天日的水底。
“苏莺?”阿夜的声音响起。
苏莺打了个寒颤,她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来,“怎么了?”
阿夜看着苏莺,眼底的柔光令苏莺不知所措,“对不起。我只是想救你。你的身体养过寄魂蛊,所以,你今后再也不会被蛊和降头伤害。”
苏莺微微一笑,“阿夜,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阿夜的手抚过苏莺额前的碎发,“等我们离开这里,你再告诉我。”
苏莺能够感觉到阿夜眼底的温柔,她的心甜蜜而喜悦。在这个黑暗而危险的水道,她的心却被喜悦充满。阿夜并没有选择复活他手链里的魂魄,而是选择了她。她是不是小樱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对她的心意。
林熙染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吊脚楼,黑暗中,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他却觉得在吊脚楼里有一道身影正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远去。这黑暗的吊脚楼是他们噩梦的一部分,即使远离,在梦中也会重现。
他们有惊无险地穿过那段狭窄的洞穴通道,划着船穿过黑暗的水面。阿夜仿佛有一种奇异的能力,带领着他们远离噩梦,前往光明。掬柔看到了一点亮光在远处出现,她屏住了呼吸。
“是出口!”掬柔的声音颤抖。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活下来。叔爷的福蛊救了她,而阿夜带领着大家离开了那个似乎永远也无法离开的吊脚楼。
林熙染和阿依用力地划着船桨,亮光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有微风从亮光那里吹来,带着淡淡的水香。
阿夜在苏莺的耳边低语,缠绵如丝线一般的话语仿佛钻入了苏莺的心底,“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苏莺苍白的脸染上了霞色,她的心中百转千回,她的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我也是,只喜欢你。”
巨大洞就在眼前。浓郁的墨绿色被明媚的阳光照得发亮,碧绿的河水上是片片桃花。
苏莺的视线被这令她窒息的美景吸引,“阿夜,我们终于出来了!”
阿夜没有出声。
苏莺侧过头,发现身边的座位空荡荡的。她诧异地环顾四周,脸色苍白如死人。阿夜不见了!
“阿夜!”苏莺凄惶地叫着阿夜的名字。只不过短短的一秒,为什么阿夜会不见了?
阿依放下了手中的浆,她叹息着说,“苏莺,阿夜早就不在了。送我们离开吊脚楼,穿过水道,安全到达这里的阿夜只不过是他的魂。”
阿依的话如同晴空霹雳一般在苏莺的耳边炸响,苏莺措不及防。
她怔怔地看着阿依,“你说什么?”
阿依神色悲伤,“阿夜已经死了。他为了保全住我们的性命,和蛊神像做了交易。他是强大的降头师,即使死亡后,也能凝聚魂魄一段时间。他护着我们来到了这里,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所以,他的魂魄也消散了。”
苏莺的眼泪涌出了她的眼眶,她在刹那间明白了阿依的话。阿夜刚才是在对自己告别。他只是那样笑着,用一种天真的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阿夜,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才是小樱。
我才是那个和你相依为命,却不得不分离的小樱。
我才是那个即使忘记了你,一旦和你相遇,却无法自拔地爱上你的小樱。
这一刻,苏莺恨不得自己已经死去。她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跳入了水中。既然阿夜死了,那么她就化成魂魄,也许还来得及追上他远去的脚步。
冰冷的河水灌入了苏莺的口中,她的肺仿佛即将炸开一般疼痛,意识变得模糊。苏莺露出一丝微笑,阿夜,我来了。
苏莺缓缓沉往水的深处,她的唇中吐出细碎的气泡。脑海里,阿夜微笑的样子神秘而温暖,却遥不可及。
就在这个时候,半昏迷的苏莺被人揽入怀中。柔软温热的唇吻上了她冰冷的唇,这吻带来了氧气和生机。
苏莺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惊慌失措的林熙染。林熙染凝视着苏莺,仿佛这世界里,她是他最重要的人。他紧紧地搂着她,升向水面。苏莺闭上了眼,在水中没人能看到她的眼泪。
阿夜不在了。
CHAPTER 36 轮回
一个月后。京城。至诚律师事务所。
苏莺安静地站在电梯里,按下了11楼。她瘦了很多,原本乌黑的长发也变得发黄。
她在锦里停留了三周,却再也找不到那个通往吊脚楼的水道。巨大的山腹宛如迷宫,而水下的暗流无数。也许那个吊脚楼原本就在另一个世界,只是偶然地向被它选中的人开放。
阿依退学后,回到了神婆居住的吊脚楼,她成为了锦里镇的新任神婆,为镇里的人做着以往的神婆做过的事情。阿依说,阿夜为了救他们才会死,而苏莺如果去死,就是对阿夜最大的不尊重。
苏莺哀求阿依想办法令她和死去的阿夜说话。神婆通常会沟通两个世界。绝大多数时候,那只是一种安慰。阿依告诉苏莺,阿夜去了一个遥远而黑暗的地方,一个她也无法通讯的地方。她用神婆留下的一把红色木梳,梳理着她长长的黑发,微笑清浅,“你和阿夜的缘分已经尽了。你要好好过你剩下的日子。这样,阿夜在另一个世界也会放心。”
苏莺整夜整夜睡不着,然后,她回到了京城,继续她的学业,她想好好地生活下去,就和以前十多年一样,她想阿夜放心。昨天,她接到了律师事务所的电话,说有一份财产文件需要她签署。
电梯的门划开,苏莺走进了律师事务所,前台小姐领着她去了杨律师的办公室。
杨律师看到了苏莺,他的眼底有惊讶的光闪过。命运有时候残忍无情,有时候却会对它的幸运儿展开温情的微笑。眼前的少女就是命运的幸运儿。她居然得到了数千万的财产。
一个多月以前,一个叫做阿夜的少年来到了律师事务所,找到了他。阿夜帮他解决了桃花劫,展示了他令人恐惧的力量。然后阿夜委托他,将一笔财产在一个月后交给苏莺。
杨律师彬彬有礼地微笑,“苏小姐,恭喜你,你已经是千万富翁。”
苏莺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她淡淡地点头,淡淡地签署了文件,然后离开了律师事务所,搭地铁回学校。
地铁站,人群熙熙攘攘。她还记得她和阿夜的相遇。等地铁的阿夜的侧脸轮廓优美,穿着白衬衣和黑色长裤,身材修长,略略有些单薄。他侧过头看着苏莺,微微一笑,令人心动。头发微长的美少年散发着介乎男人与男孩之间的青涩魅力,他的皮肤白皙如玉,将白衬衣穿出了清新内敛的气质。也是那一次,阿夜握着她的手在地铁通道里狂奔,躲避那些诡异的寄生物。
苏莺闭了闭眼。她不敢再回忆下去,每一次甜蜜的回忆都令她心如刀割。仅仅过去了一个月,她却觉得已经过去了三十年。生命失去了支撑,摇摇欲坠。阿夜,我没有足够的力气,继续正常地生活下去。阿夜,我想回家,回我们曾经的家。
马拉西亚的十一月炎热无比,每天都会有暴雨突然而至。艳蓝色的天空下,这里的一切都带着肆意<>怒放的狂热。SEM小镇在盛夏的暴雨里令人有它正在摇曳生长的错觉。
苏莺站在老街拐角处,默默地看着她和阿夜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熟悉的街景,陌生的人群,时光是无尽的河流,将昔日埋葬在深渊里。
那家蛋糕店还开着,年轻的店员将头发染成了金色,他将草莓蛋糕递给了苏莺。苏莺拿着蛋糕,轻咬了一口,幼年时候眼中的绝世美味,如今吃起来索然无味。
金发店员看着流泪吃着蛋糕的少女,有些不知所措。
苏莺离开了蛋糕店,她沿着街道漫步,模糊的记忆因为熟悉的景色慢慢复苏,她穿过污水横溢的小巷,站在了一处老旧低矮的房子前面。她鬼使神差地攀着梯子,爬上屋子前面的平台,然后推门走了进去。屋子里空无一人,所有的家具却那么眼熟。苏莺知道,一定是阿夜后来买下了这个屋子,那是他心底一处最深刻的记忆。
就在这个时候,门响了,一个女人用马拉西亚语呼喝着什么,苏莺转过头,那个胖胖的中年女人看着她的脸,雕塑一般凝固在了那里。
皮肤黝黑的女人喃喃地说,“小姐……”
电光火石之间,苏莺明白胖女人说的小姐就是在那个深夜被哈辛送到阿夜手中的女孩儿。
苏莺翻出手机里,她和阿夜的合影给胖女人看,“我不是你的小姐,但是我是阿夜的朋友。我来找阿夜。”
胖女人结结巴巴地说,“他……他没有回来。好几个月了。”
苏莺心中一疼,“你可不可以带我去他住的地方。”
胖女人神色诡异。没有人会想去降头师的家里做客,因为一不小心就会中降头。
苏莺微微一笑,“阿夜说过,我不会中降头。”
整整一个星期,苏莺都住在阿夜的家里,她有时会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仿佛在和阿夜聊天。苏莺蜷缩在沙发上,那股阿夜身上的冷香淡淡环绕着她,令她觉得阿夜并没有永远离开。
胖女人叫淑华,是华裔和当地人的后代,她替苏莺找到了当地极高明的降头师蒙吉。苏莺请降头师蒙吉炼制极其珍贵的寻人降。这样的寻人降不论生死,就算被寻找的人死于海难,在深海里腐朽成白骨,也可以被找到。
在光线黯淡的浮脚楼里,苏莺见到了垂暮之年的降头师蒙吉,向他询问复活一个人的条件。
降头师蒙吉的手臂上是诡异的纹身,他的眼睛极亮,“一具最适合复活者的身体,一种折寿的降头术,一个天象黑暗的夜晚。你心爱的人就可以从地狱里归来。但是,这三个条件,每一个条件都难以达成。即使达成,回归的灵魂也很可能被地狱染上了黑暗。”
苏莺想起了那个宛如冰雪一般的少年,她沉默了很久,接过蒙吉递给她的寻人降告辞。
降头师蒙吉叫住了苏莺,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惑人的魅力,“我想收你做我的徒弟。你可以继承我的降头术,我感觉得到,你会成为非常强大的降头师。”苏莺进入屋子里至少接触到了十二种降头,却根本没有中降的迹象。她要么拥有极其强悍的护身降,要么就是对降头有极强的免疫力。蒙吉在苏莺的身上感觉不到降头和蛊的存在。
苏莺按捺住内心的渴望,她摇头。离开了蒙吉的住所,苏莺在太阳下走了很久,都不能驱散心底的寒意。就差一点儿,她就答应了蒙吉,她多么渴望复活阿夜,可是她知道阿夜不愿意带着黑暗的灵魂回来,他不会愿意自己和他一起堕入灵魂深渊。
十一月的云南锦里镇已经是初秋的天气。河面上依然有桃花的花瓣飘来。桃花寨是一个四季都有桃花盛开的仙境。苏莺看到一尾肥鱼露出水面,吞掉了一瓣桃花。
碧水青山,落花游鱼。这里埋葬了她最心爱的人。
苏莺踩着改装过的脚踏铁皮船,缓缓驶入了了河的尽头。巍峨青山吞吐着河流。天然形成的巨大洞,野花宁静而美丽。
清幽的巨大山洞吞噬了苏莺的船,她的身后,光亮越来越远。苏莺的脸上是微微的笑意:阿夜,我来了。
河水潺潺,空气清凉,水面上渐渐变得深暗。苏莺打开了应急灯,雪白的灯光照着灰暗的河水。苏莺低低地哼起来小时候妈妈在她耳边哼唱过的歌谣。柔和的歌声在巨大的山腹中回荡,苏莺的船驶入了狭窄低矮的水道。
洁白的钟乳石在雪白的灯光下散发着晶莹的光。它们在黑暗中缓慢地生长,就像是永远不能告诉别人的心事。
苏莺掌心的寻人蛊亮了。她转动铁皮船的方向盘,穿过钟乳石密集的水道,进入了山腹的支流。黑暗越来越深,地狱越来越近。
铁皮船在黑暗中航行了一刻钟,远处有一点紫光蒙蒙地亮。四周很安静,苏莺却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也许是死去了许久的人们的灵魂正在注视着即将加入它们的活人。
一束光从黑暗的山腹上空照了进来,光中是紫色的吊脚楼矗立在露出水面的石台上,石台附近密密麻麻地挤满了白色的荷花,荷花的花蕊那一颗颗眼球一样的异物正盯着驶近的铁皮船。碧绿色的荷叶下有灰色的根须在蠕动着。
苏莺惊讶地看着紫色的吊脚楼,吊脚楼已经被紫藤包裹住了,所以呈现出诡异的紫色。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些紫藤,苏莺的心中有亲近的感觉。
铁皮船驶向吊脚楼,荷叶和荷花缓缓动了动,分出了一条水道。通往吊脚楼的水道两侧的岩壁上全是赤红色的壁画,描绘的是三眼六手神像的种种神迹。苏莺的应急灯将壁画照得纤毫毕现,她的视线落在了其中一幅壁画上:蛊神像在半空中悬浮,一根细线将蛊神像和一个人连接在了一起。紧接着描绘那个人的线条变成了虚线。第三幅画却诡异得令苏莺的灵魂颤抖了起来,那个人正从蛊神像的腹部往外爬。
苏莺的手抖了抖,灯光移到了其他壁画上。她有些心慌地想要再寻找那组诡异的壁画,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了。
铁皮船停在了吊脚楼下的石台阶旁,苏莺将船上的缆绳在石头上捆绑好,然后踏上了石阶。
吊脚楼原本的门已经被紫藤封死,它们在雪白的灯光下微微晃动,就像是蔷薇花藤在晚风中摇曳,苏莺闻到了属于阿夜的冷香。寻人蛊显示,阿夜的尸体就在吊脚楼里。苏莺心中酸涩,她从背着的工具包里抽出了锋利的匕首。
将应急灯放在吊脚楼外,苏莺握紧匕首,想要割断封住门的紫藤,却发现紫藤在匕首触及之前退开了,留出可以进出的洞口。浓郁的冷香从吊脚楼里吹了出来,紫藤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苏莺的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她看着手心里亮得仿佛星辰一般的寻人蛊,提起应急灯,钻进了被紫藤裹住的吊脚楼里。
吊脚楼里安静如坟墓,它就是坟墓,埋葬着阿夜。苏莺提着应急灯在空荡荡的吊脚楼里寻找着,却什么也找不到。吊脚楼的一楼和二楼没有任何东西,地板上连灰尘也没有。
苏莺跪坐在地板上,她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并没有打算再离开。她的世界黑暗,如长夜永无尽头,她只想呆在这里,呆在离阿夜最近的地方。这空荡荡的吊脚楼里有着阿夜的香气,却没有阿夜的踪迹。
“阿夜……”苏莺低低地用尽全力地问,“你在哪里?”
她拿起匕首,脸上是浅浅的微笑,“我来找你来了。”
血从她的手腕滴落到了地板上,然后被地板无声无息地吸收掉。苏莺靠墙坐下,双眼望着虚无的黑暗,希冀她的视线可以看到另一个世界。
苏莺的血不断地滴在地板上,她的脸变得苍白,就在这个时候,金色的光在地板上窜动了起来,隐藏在吊脚楼里的法阵被血祭激发。无数光的纹路被点亮,半空之中,三眼六手蛊神像浮现,神像的双眼紧闭,似乎还在沉睡。
苏莺艰难地站了起来,因为失血微微眩晕,她仰着头看着三眼六手蛊神像,“阿夜在哪里?”
蛊神像中一道紫色的蔓藤伸了出来,它羸弱而美丽,浅浅的紫色清新如晨曦时分的紫霞。它垂落下来,缠绕住了苏莺受伤的手腕,伸入了她的伤口里!
刹那之间,苏莺感受到了蛊神像想要告诉她的一切。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如同死人,她的眼神却灼热无比。
她望着似乎亘古就存在的三眼六手蛊神像,眼中有流光闪过,“我愿意。”
世界静默,三眼六手蛊神像的双眼缓缓睁开。一道光冲进了苏莺的眉心。她的双眼之中瞬间有火焰燃烧了起来。她的长发飞舞着,双脚渐渐离开了地面。她成为了新一任被蛊灵附体的蛊术师!
苏莺缓缓向着蛊神像伸出了右手,她的手插入了蛊神像的腹部,指尖冰冷,仿佛触摸到了另一个世界,然后,苏莺握住了一只手。她握紧了那只手,将它缓缓地往外拉。
吊脚楼里,蛊神像在半空中发着光,悬浮在蛊神像旁的少女神色严肃地从蛊神像的腹部拉出了一只手,那只手连着的是她最心爱的人。
阿夜。
苏莺痴痴地看着阿夜紧闭的双眼,他还穿着两个月前进入这里时穿着的衣服,他的脸颊晶莹,双唇润泽,长长的眼睫毛随着他的呼吸轻颤。淡淡的冷香在他的身边浮动。
苏莺突然觉得,看着阿夜活生生的,她做什么样的选择都已经值得。她将阿夜放在了地板上,静静坐在他的身旁,看着他沉睡的模样,等待着他醒来。
应急灯的光被苏莺调得柔和,她的心底是如月光一般温柔的喜悦。她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告诉阿夜,这一次,她可以慢慢说给阿夜听。经历了漫长的分离和痛苦,她终于可以和阿夜长久地在一起。她和他拥有十年的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苏莺突然觉得困,她垂着头沉沉睡去,吊脚楼外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响。
苏莺的身后,有一个女孩子的影子若隐若现。是小樱!她用冰冷仇恨的眼神看着苏莺,却在看到阿夜的时候,眼中充满了温柔与爱。
和蛊神像做交易的并不是只有一个人。小樱环抱住了苏莺,她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阿夜从沉睡中醒来……
番外
夜莺五十问
A阿夜篇
1 请问您的名字?阿夜
2 年龄是?18
3 性别是?废话
4 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冰冷残忍,偶尔温柔
5 对方的性格?隐忍,笨
6 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长大后第一次相遇是在地下湖里,她当时正在溺水。
7 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是一具不错的皮囊。
8 喜欢对方哪一点呢?不知道,大概是喜欢她的笨
9 讨厌对方哪一点?完全不讨厌,觉得她哪一点都可爱
10 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配么?我不是好的恋爱对象。
11 您怎么称呼对方?苏莺。难道我要称呼她蜜糖或亲爱的?
12 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阿夜,或者蜜糖或者亲爱的。
13 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夜莺。
14 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情蛊。
15 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嗯,她本人。
16 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她居然抛弃我,要和林熙染在一起!即使是假装的也不可以!!
17 您的毛病是?有洁癖。
18 对方的毛病是?太独立。
19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看其他雄性生物。
20 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假装不在乎她。
21 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你猜。
22 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在梦里的一个电影院。
23 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我个人觉得很甜蜜,虽然结局有点凶残。
24 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同床共枕。
25 经常去的约会地点?餐厅。
26 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准备了结婚戒指。
27 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是我。
28 您有多喜欢对方?可以为她死。
29 那么,您爱对方么?废话。
30 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撒娇的时候,怎么样都无法不答应。
31 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离开。
32 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好像可以。
33 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给她下蛊。
35 对方性感的表情?流泪的样子。
36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任何时候。
38 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她给我做饭的时候。
39 曾经吵架么?没有。
40 都是些什么吵架呢?说了没有!
41 之后如何和好?你怎么那么烦?
42 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当然希望。
43 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被她注视着的时候。
44 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把财产全部给她。
45 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不可能的事情。
46 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玫瑰。
47 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太多了。
48 您的自卑感来自?我的职业,你知道女孩子通常不希望男朋友是一个降头师。
49 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公开的。
50 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是的。
B苏莺篇
1 请问您的名字?苏莺,小樱
2 年龄是?16
3 性别是?女
4 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有些懦弱和自闭
5 对方的性格?神秘
6 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在湖水里,他给了我一个吻。
7 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我想他是我的幻觉,幻觉里的妖精。
8 喜欢对方哪一点呢?他长得美。
9 讨厌对方哪一点? 居然是为了前女友接近我。
10 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配么?有时候觉得不相配,因为他太漂亮。
11 您怎么称呼对方?阿夜。
12 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苏莺。
13 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猫
14 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害羞……我自己做的爱心饭。
15 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只要他送的,我都喜欢。
16 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居然没有认出我就是小樱。
17 您的毛病是?假装坚强。
18 对方的毛病是?不爱解释。
19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一出现就让我多很多情敌。
20 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假装不爱他。
21 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我们也就约会了几次,大多数时间都像恐怖片。
22 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在梦里的一个电影院。
23 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我很开心,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很安心。
24 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牵手啦。
25 经常去的约会地点?各种不正常的地方,天坑底,地下湖,西周墓穴,山腹吊脚楼。
26 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不告诉你。
27 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是他。
28 您有多喜欢对方?可以为他死。
29 那么,您爱对方么?很爱。
30 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微笑着温柔说话的时候。
31 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离开。
32 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绝不。
33 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可以手机上网打发时间。
35 对方性感的表情?什么表情都很吸引人。
36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任何时候。
38 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他拥抱着我的时候。
39 曾经吵架么?没有。
40 都是些什么吵架呢?讨厌,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吵架。
41 之后如何和好?嗯,约会后。
42 转世后还希望做恋人么?当然希望。
43 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随时。
44 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和他在一起。
45 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他如果和其他女孩子卿卿我我,啊,光是这么想就很生气。
46 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百合。
47 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我还没告诉他,我就是小樱。
48 您的自卑感来自?他实在比我漂亮很多。
49 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公开的。
50 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是的。
彭彭写在大结局的话:
又是一个春夏秋冬。突然觉得和小说里的男女主角依依不舍。《夜莺星云》是我偏爱的故事,我也是第一次写少年降头师作为男主角。如果可以,我会让阿夜在以后我写的故事里偶尔客串出场。我舍不得这样的美少年……
谢谢一直关注着《夜莺星云》的读者,阿夜会去你们的梦中,赠送一个免费的吻哦。
夜莺星云 第11期2
上期回顾:
苏莺知道自己生命短暂,甚至会拖累阿夜,于是在林熙染被下忘情蛊的事情揭露后离开了阿夜,假装和林熙染在一起。被诅咒的祭品们辗转踏上了前往云南文山锦里镇的路。他们在阿依的带领下前往吊脚楼询问可以预见未来的神婆。神婆却已经被蛊灵杀死。
阿夜告诉阿依,死而复生需要绝对苛刻的条件,而心爱的人即使从黑暗中归来,也不会是原来的那个人。
CHAPTER 31 冻结灵魂的冷风
有时候,命运会猝不及防地将你带到那个十字路口,将你推入洪流之中,窒息或者死亡。
阿婆躺在草席上昏睡不醒。屋角点着气味清冽的香。这个普通的民居里,阿夜看不到任何与蛊有关的迹象。
穗穗的妈妈看起来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她并没有通知还在派出所上班的丈夫回来,神情镇定得出奇。她的手指熟练地按摩着阿婆头部的经络,双眼仿佛没有焦距一般落在虚无处。
李翔和阿夜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阿婆在穗穗妈妈的按摩下,神色变得放松了许多。
穗穗的妈妈小心翼翼地为阿婆盖上薄毯,她回过头,视线落在李翔的脸上,目光复杂难解,“李翔,我就知道有一天你会回来。”
李翔嘴角微动,露出的微笑勉强而僵硬,“伯母,我也没办法。我的朋友们都被蛊灵下了诅咒。已经有人……死了。”
穗穗的妈妈长叹,那叹息声从她的肺部深处发出,带着沉重的倦意,“蛊灵醒了,在它再次睡去之前,希望你的朋友们不会都被它杀死。”
阿夜静静地看着沮丧的李翔,心中有一丝古怪的感觉。李翔在整个事件里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他像是一名病毒携带者,将诅咒病毒带给了身边特定的人,自己却安然无恙。
李翔问:“穗穗她怎么回来了?”
穗穗的妈妈闭了闭眼,“她没说为什么回来。但是看到你们,我就知道她回来的原因了,一切都和蛊灵的诅咒有关。”
阿夜突然问:“桃花寨在哪里?”
穗穗的妈妈侧过头,看着眼前俊美得出奇的阿夜,“你知道桃花寨?”李翔的这个朋友拥有一种清澈神秘的气质,而她却在他的瞳孔深处看到了无尽的黑暗。阿夜是行走在黑暗里的人类。
李翔扬了扬手,“等等,我……我知道桃花寨。”记忆混乱不堪,还有着被遗忘的片段,可是,桃花寨这个名字在灰色的记忆旋涡里闪闪发光。他记得穗穗在暑假送他离开的时候对他提过:还没带你去小镇附近玩儿呢。河的上游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村子,去那里要坐木船穿过山腹的岩洞。然后,你会看到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
穗穗说过,那个桃花源的名字就叫作桃花寨。
穗穗的妈妈的语气平淡,“那里不是蛊苗居住的寨子,只是一个平常的苗寨。我母亲就在那里出生长大。”
阿夜的微笑清澈却冰冷,“被降头师用禁言咒的方式来保密的寨子怎么可能是平常的苗寨?”阿婆因为担心穗穗的安危,说出了桃花寨的名字,如今昏迷不醒。不过,她的体内有一丝奇怪的力量保护着她,所以,她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急匆匆地打开门冲了进来,是穗穗。她脸色苍白,双眼含泪,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床前,“阿婆怎么了?”她的身后不远处静静地站着阿依。这个冷漠的少年居然是一个强大的降头师,也许他真的可以从蛊灵手中留住他的朋友们的性命。
穗穗的妈妈说,“你阿婆没什么事,就是说了不该说出的话,被蛊灵惩罚了。一天一夜后,她就会醒来。”
穗穗回过头瞪着李翔,“你……你为什么要来我家。神婆已经死了,难道你还想我的家人也死?”
李翔的眼中是深深的内疚,“穗穗,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穗穗垂下眼帘,“我原本担心神婆不肯帮你们,所以去找她,没想到,蛊灵连神婆也不放过。”
阿夜的视线仿佛能看透穗穗的灵魂,“我和李翔马上就走,只要你告诉我桃花寨在什么地方。”
穗穗看了阿依一眼,没有说话。
阿依声音冰冷,“桃花寨,我去了很多次,从来没看到蛊神像,也没有接触到蛊灵。如果你不死心,我可以带你们去。反正那里是很多当地人都知道的最平常普通的苗寨。”
阿夜站起身来,“不好意思,打扰了。李翔,我们走吧。不要再给伯母添麻烦。”
李翔看着低着头不说话的穗穗,叹了一口气,“伯母,穗穗,我们走了。对不起,给你们带来这么多的麻烦。”
穗穗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她抬起头飞快地看了李翔一眼,又垂下了头。
阿依带着李翔和阿夜离开了穗穗家。
屋外的蓝天宛如水晶一般透明,阳光璀璨。河水在不远处静静流淌。河的上游某处就是桃花寨。在穗穗的描述里,是陶渊明笔下静谧美好的桃花源。
就在这个时候,阿夜的手机响了,提示有一条彩信。而发信人是死去的曦蕾。阿夜打开彩信,看到了一张令他心神俱动的照片:苏莺躺在地上,身上落满桃花花瓣,她闭着双眼,神色宁静,仿佛在小憩。可是,她放在胸前的双手已经异变,她的手指甲锋利如剃刀,足足有三寸长。
阿夜黑沉沉的眼珠里是幽暗的光,他微微一笑,冷酷而残忍,“这是你的挑战书吗?”
古色古香的旅店就屹立在河边,柳树依依,在夏日的尽头,这里就如同一个古老清新的梦。所有的人都恹恹地坐在河边院子里的藤椅上,等待着阿夜和李翔的消息。
雪琪的唇边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她知道了阿夜的秘密,一个连苏莺也不知道的秘密。那个在天坑底悬石古庙外杀死白色巨蟒的少年居然就是阿夜。他和苏莺在地铁上的邂逅根本不是他和她的初遇。一个降头师处心积虑接近苏莺,一定别有所图,而不是单纯的爱情。
苏莺的视线和雪琪的视线交错,她看到了雪琪眼底的怜悯和得意的古怪情绪。苏莺愣了愣,她发现她和雪琪之间的关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这一步。中学时代亲密无间的她们渐行渐远,再也回不到从前。
掬柔右手食指微痒,她突然觉得口渴,于是将背包里的竹筒打开,从竹筒里拿出了一枚小拇指长的银白色茶叶。她将叶子放进玻璃杯里,将保温瓶里的水倒进玻璃杯,玻璃杯里的水在瞬间变成了乳白色。
清幽的香气,令坐在院子里的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雪琪不知道为什么,并不喜欢这茶叶的香气,她下意识地避开茶香,走到了河边,望着碧绿的河水,神思恍惚。
原本坐在旅店柜台后面看书的旅店老板,一个笑起来很和善的中年胖子闻到了这香气,神色一动。他站了起来,走到了院子里,视线落在乳白色的茶上,就无法移动。
旅店老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请问,这茶……”他看到了茶杯旁那个古色古香的竹筒,竹筒上的花纹古朴而美丽。
掬柔抬起头来,“这茶怎么了?”
旅店老板愣了愣,“这茶很珍贵,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的这几个年轻人。原本以为这几个人是来此地旅行的驴友,可是他们居然带着失传已久的避蛊茶,而且这个竹筒上的花纹分明出自本地最厉害的蛊苗。
掬柔点头,“我叔爷说这东西是他在本地的朋友送他的。”
旅店老板对着掬柔微笑,“您一看就是很有福气的人,不过……”他的视线掠过和这个女孩儿同行的年轻人。不过,其他人看起来都不太好。他舌头里养着的蛊在告诉他,不要接近这几个人。他们带着不祥的东西。
掬柔好奇地问,“不过什么?”
旅店老板轻轻摇头,“没什么。几位是来我们锦里镇旅游的吗?”
掬柔漫不经心地回答,“这个鬼地方,我才不想来旅游呢。”
旅店老板愣了愣,没有再搭话。他又看了一眼竹筒,转身静静地离开。
林熙染站起身来,走到了柜台前,他的微笑温润和煦,“不好意思,我朋友说话太冲了。”
旅店老板抬眼看了看林熙染,“没事儿,长得漂亮的小姑娘通常都很高傲。”
林熙染被旅店老板的回答逗乐了,“的确是这样。老板,不知道这锦里镇附近有没有什么厉害的蛊术师?”
旅店老板神色一变,“这些事情,我不太清楚。年轻人,有时候不要太好奇。据说去年有什么记者为了猎奇,花钱让人带他们去蛊苗住的寨子里偷拍。结果,死得非常凄惨。”蛊苗居住的地方,除了本寨子的人,没有人敢进去。外人从寨头进去就已经中蛊,在那里死几个外人很容易。拍照的记者被拿来养蛊,哀号了七天七夜也没能死去,现在还活在蛊婆的屋子里。
一阵冷风吹过柜台,旅店老板话也不敢再说,转身就离开了。他从未见过那样冷冽的风,充满着恶意,似乎要冻结人的灵魂。
林熙染恍然未觉,他目送着旅店老板远去,回到了座位上。他的手机“嘀”的一声,他也收到了曦蕾发来的彩信。
那是一个有一些模糊的画面,似乎在洞穴里拍摄。一只木船的船头上坐着苏莺。她神色恐惧地盯着镜头所在。
短信提示音响个不停,林熙染骇然发现,这些静止的画面正在讲述着可怕的事情。一双影子一般的手臂正不断伸向苏莺,最后握住了她的脖子。
林熙染的心脏狂跳,他侧过头看着坐在院子里的苏莺,眼中染上了悲哀。苏莺坐在藤椅上,神色平静而寂寞,长长的柳树的枝条垂着。灾厄瞬息将至,她一无所觉,即使察觉,也无法避免。林熙染握紧了手机。
苏莺有些恍惚,突然而至的冷风令她某些被遗忘的记忆从灵魂深处翻涌而起。那些画面都不美好。吊脚楼。披着黑斗篷的瘦削男人。撕心裂肺的孩子的尖叫声。那尖叫声在苏莺的脑海里回荡着,仿佛要撕裂掉什么,苏莺的视线有些模糊,她控制住跟着那个声音尖叫的冲动。
掬柔喝掉了乳白色的避蛊茶,全身暖洋洋的,就像泡在温泉里。她望向林熙染,发现他正握着手机发呆,“林熙染,你怎么了?”
林熙染抬起头来,“我没事。”
掬柔嘟囔,“你的手机响了好多声。”
林熙染回答,“全是垃圾短信。”
就在这个时候,林熙染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他吓了一跳,望向来电显示。是李翔。林熙染松了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李翔问了林熙染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然后叮嘱他们待在那里,他和阿夜会马上过去和他们会合。
林熙染结束了和李翔的通话,他抬头告诉大家,“阿夜和李翔很快会过来,他们已经问出了我们最终的目的地。”
雪琪心中一凛,“我们要去哪里?”
林熙染回答,“桃花寨。”桃花流水鳜鱼肥。桃花寨听起来没有一丝杀气,带着无边无际的梦幻温柔。
河的上游,有山峦起伏,蜿蜒的河水从山腹下流出,清澈洁净。只有本地人才知道,坐着木船,穿过山腹里的岩洞,还有着一个隐秘的苗寨。苗寨里四季都开满了桃花。没有人记得这个寨子是什么时候建立的。老人们说,这里至少有几百年的历史,当时锦里镇的人遭遇战火,还集体躲进了桃花寨,幸免于难。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藏着诡异的蛊神像?
阿依租了木船,掌舵的小伙子那普是桃花寨的人,他很熟悉去桃花寨的路。
那普皮肤黝黑,望着阿依的眼神带着一丝少年的倾慕,“阿依姐,你不是在外地读大学吗?怎么还没放假就回来了?”
阿依微微一笑,“我带同学们来锦里旅游。”桃花寨的人绝大多数都不会蛊术,然而他们却并不排斥蛊苗。因为六十年前,桃花寨出了一个极其厉害的蛊术师阿茶,是阿茶保护了被战火殃及的无辜的人们。
那普自豪地说,“他们到了桃花寨,一定会不想走了。”桃花寨是锦里最美的地方。
阿依的眼底有幽光闪过,“也许。”也许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
阿夜坐在船尾,苏莺坐在船头,其他的人坐在船腹。木船逆流而上,前往桃花寨。蓝天白云映在碧绿的河水上,偶尔有飞鸟从船上的天空掠过,也将影子留在了河水的倒影里。
两岸边的民居越来越少,被郁郁葱葱的丘陵替代,隐隐可以见到烂漫山花在大片的绿意里绽放出绚烂色调。没有人注意到,船尾附近的河水下始终跟随着一小片阴影,如同一块暗绿色的影子。
阿夜静静看着苏莺的背影,右手按在左手戴着的骨片手链上。手链微微灼热,那温度提醒着他,小樱的魂魄碎片已经温养成形。他最初离开马来西亚,费尽心思找到苏莺,就是为了令小樱复活。他却情不自禁喜欢上了苏莺。他犹豫了。从死亡中归来的灵魂会被染上邪恶与黑暗,即使苏莺的身体和小樱的灵魂非常契合,他得回的那个小樱也不是昔日的小樱。
他原本打算和小樱一起坠入黑暗的深渊,却不愿意苏莺成为孤魂野鬼。那样的喜欢忐忑哀伤,他之前从未有过。阿夜在心底叹息。桃花寨的事情完结,他必须尽快离开。黑暗的诱惑从未停止过,死而复生的禁术对降头师来说也是一种令人心痒的挑战。没有人能对黑暗浅尝即止。
河面上有桃花的花瓣飘来,雪琪看到一尾肥鱼露出水面,吞掉了一瓣桃花。雪琪惊讶地瞪大眼睛。
碧水青山,落花游鱼,如果不是有着可怕的诅咒,这样的旅行足以迷醉所有人的心。
肥鱼含了桃花,心满意足地游过船底,却被船尾那片深绿色的影子网住,然后失去了它的生命。绿影蠕动,仿佛尝了美食,愉悦地战栗。
苏莺看到不远处就是河的尽头,一座巍峨青山压在河上,如同远古巨兽吞吐着河流。天然形成的巨大洞上长满了青苔和野花。浓郁的墨绿色充满了大山的灵气。
那普露出朴实的笑容,“穿过山腹,另一边就是我们寨子,大家可以到我家吃桃花鱼。”
掬柔难得见到这样充满野趣的风景,她问那普,“从这里穿过山腹要多久?”
那普被美丽的女孩子看着,脸色有些发红,“不到半个小时吧。岩洞里还有好吃的鱼呢,夏天的时候,我们会在里面的小岩洞里网鱼。”
雪琪望着清幽的巨大山洞,胸口处的宝玉正在发烫,“里面不会有什么蛇啊,蝙蝠之类的吧?”
那普从包里拿出了一块花纹奇异的卵石,“只要把这块卵石放在船头,就不会有蛇虫鼠蚁之类的袭击我们。放心吧,我进出这里上千次了,连蚊子也没叮过我。”小时候,他和哥哥姐姐们曾经点着火把探索整个山腹。在偏僻角落的那些小岩洞里,他们见过奇异的水老鼠、水蛇,还有头部隆起的怪鱼。但是,它们从来不会攻击桃花寨的人。
阿夜看着那花纹奇异的卵石,他知道卵石里封着凶猛的蛊虫的卵,就是这蛊虫的气息令蛇虫鼠蚁不敢靠近。
“坐稳了,我们进去了。里面有一截路有些矮,到时我会通知大家趴下。”那普对大家说。
阿夜的手机响了响,林熙染转发了一张图片给他。阿夜看了一眼图片,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等等,我要坐在船头的位置。”那张照片,也许普通人只会觉得是恐怖照片。他却明白,那是蛊术师养的小鬼在攻击猎物。
直到阿夜坐在苏莺的身边,苏莺还没有回过神来。身边的少年散发着冷冽的香气,令她心中忐忑,却暗自欢喜。
CHAPTER 32 折寿
风寂寞地吹过山岗,没有人知道山岗下埋着黑色的坛子。坛子在七月十四日的那晚会窣窣作响,那是坛子里放着的骨骸想起了自己死亡的前因后果。
山迢迢,水长长,找不到家门的孩子,也许会被住在地狱里的婆子炼成小鬼。用咒术束缚的灵魂连死亡也无法令它解脱。
炼小鬼原本是茅山道术里的一项禁术。找一个刚去世的小孩儿,用樟木雕成形,令小孩儿的魂魄附在樟木人像上,再用法坛祭炼,焚化御鬼符箓。小鬼炼成后用中指滴血,供在台上,令小鬼吸食香火。而它也会为主人做许多事情。
许多山野里的神婆不惜将拐到的小孩儿杀死,将小孩儿的魂魄炼成小鬼,供自己驱使。要么在乡野祭祀时显示所谓的“神通”,要么令小鬼对自己的仇人下毒手。炼小鬼很危险,如果施术者被反噬,轻则发疯,中则身亡。
茅山术和苗疆当地虫术结合,成为了蛊术。炼小鬼的方法也被蛊术师继承发扬。而东南亚降头师则将炼小鬼和降头术结合,变种为小鬼降、小人降。
阿夜曾经杀死过一个厉害的降头师,他叫独龙,是当地极有名的降头师。独龙每年都会选中当地的一名少女,然后和少女举行婚礼。只是,每个少女在婚后怀孕生子就会死去,而独龙的法力却越发精进。被选中的少女即使逃走,也会在不久后凄惨死去,连她的家人也无法幸免。
那一年,阿夜十四岁,他发现了独龙的秘密。独龙的每一任妻子怀孕后,独龙就会对胎儿下降,令胎儿飞速成长,然后用他自己的孩子炼制小鬼降,让小鬼们杀死它们的母亲。每一个小鬼都会增强独龙的法力。
阿夜令独龙在施法的时候被自己养育的众多小鬼反噬,独龙被他养的小鬼们活生生吞噬了所有的血肉和灵魂。阿夜超度了那些小鬼,一把火烧光了独龙住的别墅。当地警察在大火后发现,独龙的别墅周围的草地下埋着累累白骨,全部都是婴儿纤细的尸骸。
阿夜坐在苏莺的身边,看着天光在身后渐渐变得模糊,他们的船滑入了山腹之中。河水潺潺,空气清凉,水面上渐渐变得深暗。船头上的卵石微微散发着荧光。
苏莺打开手电筒,照了照头顶,头顶三米远的地方是参差不齐的钟乳石柱。洁白的钟乳石在手电筒雪白的灯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光辉。
掬柔怯生生地握住林熙染的手,“熙染,我害怕。我可不可以牵着你的手?”
林熙染望着船头的苏莺的背影,他轻叹,“别怕,不会有事的。”希望阿夜能够护住苏莺。
冷风从洞穴深处吹了出来,掠过苏莺的耳际。苏莺听到风里传来了孩子的笑声。嘻嘻嘻……姐姐……
苏莺觉得冷,那种冷意顺着她的右耳后面往脖子上游移,就像是有鬼魂对着她吹气。苏莺强忍住心底的恐惧。她发现她的脑袋里有东西在微微移动,移向了右耳。
阿夜静静坐在船头,看着神秘蛊术师养的小鬼落在了苏莺的右肩上,他并没有马上出手,他觉得蛊术师应该还有后手。在这黑暗的船上,时间变得虚无。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凶戾之气在苏莺的身上一闪即逝,阿夜听到了小鬼的惨叫声。
苏莺僵硬地坐着,她感觉到她身体里养了十年的那只蛊。它吞噬了那个站在她右肩上的东西。那一瞬间,她的心底涌起的是无尽的要吞噬一切的欲望。那一瞬间,船上的每个人在她的眼底都是发光的食物。连阿夜也是。
原本要从船尾攀爬上木船的影子停住了,它蛰伏在水里,一动不动。
黑暗中,那普的声音响起,“大家趴在船上不要乱动,前面一段的岩洞很矮,小心碰到头了。”
掬柔用手机照明,她看到前方不远处影影绰绰。密密麻麻的钟乳石宛如利剑一般悬着,人们必须俯下身子,才能通过这段狭窄低矮的洞穴。
木船猛地动了动,像是有东西在船底推着船走。
那普说,“这一段水下有暗流,大家别担心。”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奇异的哨声。坐在船尾的那普露出了异样的神色。
雪琪和李翔并排伏着,雪琪发现李翔一直沉默不语,很是奇怪。她的宝玉一直在发烫,提醒着她周围存在着危险。雪琪发现李翔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发红,就像是狸猫的眼睛,再仔细一看,却和其他人一样。
李翔似乎察觉到了雪琪的目光,他在黑暗中侧过头,声音低低的,“雪琪,你说这只船会把我们带向哪里?”
雪琪的声音轻柔悦耳,“不是桃花寨吗?”
李翔的笑声奇异,“是桃花寨也是地狱。我刚刚才想起来,我来过这里。”
李翔的笑声在狭窄的洞穴里回荡,空洞而虚无。恐惧从四周升起。
雪琪追问,“你在哪里见到了那个三眼六手蛊神像?”
李翔的声音变得冰冷而诡异,“我记不得了。而我们都会死在桃花寨。”
林熙染坐在李翔的身后,在手电筒的光线里,他惊讶地看到,李翔的后脑勺上趴着一只毛茸茸的大蜘蛛。蜘蛛仿佛整个镶嵌在李翔的后脑上。
林熙染举起手电筒敲向那只蜘蛛,蜘蛛被敲飞,落在了黑黢黢的水里。
李翔的头发上还挂着蜘蛛残缺的头,他如梦初醒,“我……我怎么了?”
林熙染看着手电筒上沾染的蜘蛛的绿色汁液,心中发毛,“刚才有一只巴掌大的蜘蛛在你的后脑勺上。”
林熙染的话音未落,无数毛茸茸的蜘蛛从钟乳石的缝隙中落到了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船头上的那枚鹅卵石不见了,那普也不见了。
林熙染的左手手背被蜘蛛咬了口,那种剧痛令他想不顾一切跳入河中,阿依捏死了那只死死咬着林熙染的蜘蛛,“不要乱动。”
一点月光在阿夜的掌心绽放,船里的蜘蛛们纷纷躲避着爬走。
阿夜目不转睛地看着苏莺,心中有惊涛骇浪在翻涌。苏莺的身体里居然藏着一只凶猛可怕的蛊!
这只蛊藏得极深,连他的月光蛊也没有感应到。但是,那只蛊吞噬了蛊术师养的小鬼。来袭的水蜘蛛也一直避开苏莺。
水底暗流带动着木船飘向前方,岩洞开阔高大了起来,隐隐有亮光在远处出现。
阿依有些疑惑,她曾经去过桃花寨,在穿过极其狭窄的河道后,明明还要转很大一个弯才会看到亮光,为什么……
水底暗流带着木船缓缓驶出洞穴。光线笼罩住了木船。河水碧绿,河岸上是盛开的桃花,微风徐来,落英缤纷。苗寨就在桃花林里若隐若现。
整个桃花寨藏在群山之中,有河水环绕而过。除了岩洞,四周都是陡峭的石壁,高达数百米,峭壁上是郁郁葱葱的植物。这样隐秘的福地洞天难怪可以成为六十多年前人们躲避战火的地方。
阿夜牵着苏莺的手,将她送上了岸,他松开了苏莺的手。那只蛊藏得果然极深,他即使握着苏莺的手也无法感觉到蛊的存在。
掬柔小心翼翼地扶着林熙染上了岸,林熙染的额头上在冒冷汗。
苏莺连忙扶住林熙染的另外一只手臂,“你怎么了?”
林熙染低声说,“我没事,只是被蜘蛛咬了一口。”
苏莺看着林熙染左手手背上的赤红色伤口,她低下头用唇吸出伤口里残余的毒液。她本能地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治好林熙染。
林熙染怔怔地看着苏莺,心中激荡。
苏莺抬起头来,“林熙染,你不会有事的。”蛊与蛊之间只有强弱之分,她身体里养着的那只蛊足以杀死林熙染伤口里的蛊。
雪琪站在阿夜身侧低语,“阿夜,苏莺对林熙染真好。”
阿夜眼色沉沉地看着苏莺。苏莺身体里的蛊是神秘蛊术师下的吗?那样深藏不露却可以直接吞噬小鬼的蛊,甚至可以和月光蛊媲美。从蛊的实力来讲,苏莺很可能就是那个神秘蛊术师!
仔细想想也不无可能,哈辛也许选择的并不是一个无辜的小女孩来放置影蛊,而是选择了一个他的亲传弟子来植入影蛊,分走小樱的生命力和灵魂力。哈辛甚至可以采用降头术中最神秘的移魂降,将自己的灵魂移入苏莺的身体里,蛰伏至今,连苏莺自己都无法察觉。
苏莺扶着林熙染说话,她感觉到了阿夜的视线,微微侧过头,发现阿夜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神冰冷如雪,令她的心冻结。她心中有些不安,难道阿夜发现了她的身体里养着一只蛊?
阿夜移开视线,他对阿依说,“这里很干净,没有蛊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深的灵气弥漫在四周。
阿依却很是不安,“阿夜,这里不对劲儿。这里太安静了。而且没有人。”她来过桃花寨好几次,这个时候正是桃花寨最热闹的时候。如今,却连一个在河边洗衣服的人也没有。
阿夜也察觉出了异样,“穿过狭窄水道前出现过奇异的哨声。很可能是那个哨声通知那普离开。那普失踪也算容易,譬如,他很可能躲在那段狭窄的岩壁的钟乳石空隙里,又或者,他无声无息地潜入水里。但是整整一个寨子的人都消失,除非是蛊灵对这个寨子的族长下令。本地人似乎都很敬畏蛊灵。”
阿依点头,“蛊灵在六十年前醒来,保护过整个锦里镇的人。”六十年前,蛊灵选择的蛊术师是善良的阿茶,而这一次蛊灵选择的蛊术师却是一个邪恶的人。这个蛊术师杀死了神婆,阿依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雪琪问阿夜,“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阿夜打量四周,突然在南面看到有一角绯色的飞檐,“去那边看看。”神秘蛊术师布置好了一切,在桃花寨等着他们。
李翔恢复了活泼的本性,他和林熙染讨论着那只大蜘蛛的品种,那个在黑暗的船上说着可怕话语的他似乎被遗忘了。
掬柔神色恹恹地跟在林熙染的身后,恨恨地盯着苏莺的背影。刚刚苏莺为林熙染吸取伤口毒液的时候,她恨不得把苏莺推下河。那个刹那,林熙染看着苏莺的眼神温柔得仿佛这个世界只有苏莺的存在。
他们穿过桃花林,飞舞的落花偶尔有几瓣落在他们的头发上和肩上。阳光清澈却不刺眼,带着梦境般的虚无感。
雪琪指着不远处,“你看前面,那个所有的人梦里出现过的吊脚楼。我原本以为那个吊脚楼是神婆住的吊脚楼。没想到,它居然真的存在,就在这个桃花寨里。”
穿过桃花林,河水的支流在这里汇聚成湖,湖水上是层层叠叠的荷叶,荷叶深处,血红色的吊脚楼矗立在那里,似乎已经建成百年。
阿依的神色变得激动了起来,“不可能,我的记忆里,这里没有这栋楼!”
桃花寂静地开着,年复一年,在绯色吊脚楼的映衬下,妖异了起来。
寂静的山腹里一片黑暗,这黑暗仿佛天鹅绒一般笼罩下来,令人昏昏欲睡。河水里,一只木船静静地靠在岩壁旁,密密麻麻的钟乳石从洞顶往下延伸,船上的人都熟睡着,呼吸悠长。船头上的卵石已经破裂,其中藏着的蛊已经不见了。这群人想穿越山腹去那个桃花源,却在山腹里昏睡着,梦到了桃花源。
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块暗绿色的影子顺着船体爬上了甲板,它端详着船上的人。钻进了李翔的鼻孔里,几秒后,李翔睁开了眼睛,他的双眼在黑暗中宛如猫瞳,有着暗红色的光。
而船上的另外一个人也醒了过来,他拿起了两支木桨,分给了李翔一支木桨。李翔将昏睡的那普推到了一旁,然后划着木船进入了山腹的支流。黑暗越来越深,木船带着蛊灵的祭品们驶向未知的地狱。
一条细细的木栈道通往绯红色的吊脚楼,阿夜感觉到了蛊的存在。它潜藏在吊脚楼里,凶猛刚烈。难道三眼六手神像就在吊脚楼里?而那个神秘蛊术师也在里面?
事情太过顺利,却令阿夜心中隐隐觉得不妥。
苏莺停住了脚步,她看着吊脚楼,身体深处的蛊在蠢蠢欲动,似乎想要吞噬吊脚楼里的某个东西。
林熙染问苏莺,“你怎么了?”
苏莺指着吊脚楼,“里面有东西。”
林熙染疑惑地问,“为什么镇里神婆住的吊脚楼会和桃花寨里的吊脚楼一模一样?”
李翔耸耸肩,“吊脚楼本来就长得很相似,也许蛊术师都会选择类似的屋子。”
阿依眼色迷离地看着绯色吊脚楼,“我听说附近深山的生苗居住的寨子里,族长住的吊脚楼也是这种样式。千百年来,一直有这样的规矩。只是桃花寨不是生苗的居住地,以前并没有这样一栋屋子。”
阿夜微微一笑,“也许,神秘蛊术师就住在桃花寨,所以寨子里的人们就修了这栋吊脚楼。如果神秘蛊术师来自桃花寨,阿依,说不定你见过他呢。”
阿夜的话勾起了阿依的思绪,她皱眉想了很久,“桃花寨里的人似乎对用蛊没什么兴趣。寨子里的神婆已经五十多岁了,她无儿无女,一个人住在西面一栋黑色的吊脚楼里,平时都没人去那里,苗人对精于用蛊的神婆,心中一直尊敬且畏惧着。”
阿夜说,“那个神秘蛊术师不会超过三十岁。他有一种罕有的蛊,能够令人入梦,他的精神力量比常人强大百倍,这意味着这个蛊术师即使用蛊来延命,也活不过三十岁。他一直隐藏在暗处,也许,并不是杀死所有的祭品就能令他延长寿命。”
苏莺垂下眼帘,想起了神秘蛊术师在梦里对她说过的话。蛊术师说,她身体里养着的蛊能够令他得回他失去的力量。蛊术师选中的每一个祭品也许都有着特定的作用,死亡有时候并不能令蛊术师得到他想要的。
阿依想起了六十多年前被蛊灵附体的蛊术师阿茶,阿茶也没有活过三十岁,被蛊灵附体的蛊术师拥有强大的力量,却也因此折损了寿命。
CHAPTER 33 诡命交易
木船在黑暗中航行了一刻钟,远处有一点红光蒙蒙地亮。四周很安静,木桨划水的声音仿佛敲击在心脏的褶皱处。
一束光从黑暗的山腹上空照了进来,光中是宛如刚刚漆上了人血的吊脚楼。绯红的吊脚楼漂浮一般在光中轻摇。它修筑在露出水面的石台上,石台附近密密麻麻地挤满了白色的荷花,白色的荷花看起来圣洁出尘,仔细近看,却发现荷花的花蕊居然是一颗颗眼球一样的异物。而碧绿色的荷叶下有灰色的根须在蠕动着。这诡异的山腹红楼的主人到底是谁?
木船驶向红楼,荷叶和荷花缓缓动了动,分出了一条水道。
李翔双眼是诡异的红光,他定定地看着红楼,划桨的动作有些僵硬和机械。而他的同伴似乎神智清醒,因为恐惧,抓着桨的手连青筋都爆了起来。若不是神秘蛊术师许下的诱饵令他无法拒绝,他才不会来这么诡异的地方。他的眼力极好,发现通往红楼的水道两侧的岩壁上全是赤红色的壁画,描绘的是三眼六手神像的种种神迹。
蛊术的由来最早可以追溯到上古时代,操控花鸟虫鱼的异术在蚩尤与黄帝的战争中层出不穷,而最擅长这个异术的就是九黎一族。他们信奉的蛊神就是三眼六手。蚩尤战败,九黎一族逃至荒蛮之地,残存繁衍至今,蛊神像也被暗中传承了下来。
隐藏在山腹中的红楼很可能就是由逃至云南深山里的九黎一族兴建,这红楼至少有数千年的历史。它没有在时光中腐朽,历久弥新。
木船停在了吊脚楼下的石台阶旁,李翔将船上的缆绳在石头上捆绑好,然后和他的同伴将船上昏迷的人逐个抬到了石阶上。
李翔的同伴累得气喘吁吁,他抬头看着诡异的红楼,总觉得红楼似乎拥有生命。他低下头,视线掠过苏莺的脸。
李翔和他的同伴坐在台阶上,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那普是最后被抬下船的,他的一条腿还浸在水里。那普的腿周围有小小的气泡冒出,紧接着,水下有什么东西拖住了那普的腿将他缓缓拖进了黑暗的水里。
水下,无数灰色的根须缠绕着那普。有些深红色的根须伸进了那普的眼耳口鼻里,深入到了他的内脏,贪婪地汲取他的血肉。短短几分钟,那普就被吸得只剩下一层人皮,发灰的骨骼碎片沉入了水底。
李翔的同伴看到那普被拖入水中,几分钟后,那普的衣服漂了上来。他紧紧闭着唇,将尖叫关在喉咙深处。
李翔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对同伴说,“主人还在楼里等着我们。”
李翔的同伴不敢说话,他和李翔将昏迷的人逐个抬进了吊脚楼里,累得近乎虚脱。他不敢伸手扶着红楼休息。因为他发现,所谓红漆居然是极其细小的红色蜘蛛,它们一动不动地趴在吊脚楼的外层,妖艳诡异的颜色述说着它们的毒性。
吊脚楼的第一层空荡荡的,一排蜡烛沿着墙壁点燃,照亮了这小小的空间。第一层没有霉味和灰尘,而是散发着一股异香。这种香气令人联想到多雨的季节,大颗大颗的雨水敲打着窗外的芭蕉叶,大风吹开窗户,缠绵地吹过在床上吞金死去的女人。这是混杂着死亡的异香。
脚步声从第二层传来,李翔的同伴抬起头来盯着楼梯那里。他惊讶地盯着来人,声音里充满了疑惑和惊讶,“怎么会是你?!”神秘蛊术师居然会是眼前的这个人!
蛊术师制造的幻梦里,阿夜一行站在桃花寨里,那条通往吊脚楼的长长的栈道一头。他们的身后,桃花璀璨如粉色的云,微风轻吹,花瓣如雨。
阿夜望着栈道对面的吊脚楼,心中异样的感觉更加清晰。他回过头,看了苏莺一眼。
苏莺站在林熙染的身侧,低着头想着心事。李翔热络地和雪琪说着话。掬柔站在林熙染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发呆。而阿依看起来神情恍惚。有什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阿夜发现自己的月光蛊也有些迟钝,仿佛被什么力量压制住了。
阿夜走到了苏莺的面前,苏莺抬起头来,她不敢看阿夜的眼睛,总觉得只要看着他的眼睛,她就没有办法移开自己的视线,也没有办法隐藏心底的眷恋。
阿夜问苏莺,“死去的神婆除了和你说她的遗嘱,还说了什么?”
苏莺回答:“神婆说,穗穗带着李翔来她那里看前世的时候,她看到了李翔的前世。李翔曾经是这个镇子上的人,却抛弃了他的妻子远走他乡,最后死得很惨。神婆说,她已经死了。人死了,就会明白很多事情,看到更多的东西,却有很多话已经不能说。”神婆还让她阻止神秘蛊术师得到她养的蛊。可是,神秘蛊术师说,她养的蛊却会害死阿夜。
苏莺的视线在同行的其他人的身上扫过,她鼓起了勇气,“神婆还说,我们之中,有一个人已经是活死人,他……他是蛊灵的影子……”
阿夜对着苏莺微笑,“我也觉得蛊灵的影子混在了我们之中,悄无声息地将我们带入了危险的境地。”
李翔举起双手,苦笑着说,“我可不是什么蛊灵的影子。我承认,是我让大家陷入了这个破事儿里。如果我暑假不来锦里镇旅游,一切都不会发生。”
掬柔轻哼。李翔就是一个祸害,当初在天坑底的时候,李翔和曦蕾还关上悬石古庙的门,不让他们进去。要不是李翔是林熙染的老同学,她连看李翔一眼也觉得多余。
苏莺盯着李翔,眼底有奇异的神色,“李翔,我怎么觉得你和往常相比太过活泼了?”
雪琪站在李翔的身后,她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了一把暗红色的木匕首,她将木匕首狠狠地刺进了李翔的肩膀,“蛊灵的影子就是你!”
李翔惊讶地看着雪琪,“你怎么会有桃木匕首?”他的伤口处,黑色的血涌了出来,黏稠的黑血带着浓烈的腥臭味。就好像埋在地底很久的尸体突然接触到了阳光,散发着死亡的腐臭。
雪琪咬着唇,紧握着桃木匕首,“李翔,如果不是你,曦蕾也不会死。我们其他人也不会被下咒。”
李翔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雪琪握紧桃木匕首,走向长长的木栈道,“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那就进吊脚楼看个清楚。”
苏莺跟着雪琪往前走,却被阿夜握住了手腕,“苏莺,不要动。”阿夜的手指温暖,令苏莺疲惫的心温暖了起来。
阿夜的脚下,一截紫红色的蔓藤在生长,它悄无声息地裹住了李翔的尸体,轻拉李翔的脚踝。紫藤的缠绕下,李翔的尸体变得若隐若现。
阿夜在苏莺的耳边低语,“李翔的确是蛊灵的影子。但是,雪琪也是蛊灵的帮凶。我们现在就在蛊术师控制的幻梦之中。”
苏莺惊讶地望向阿夜,阿夜那双美丽神秘的眼里是凝重的神色,“蛊术师的力量更强了。连我都被他骗了。”他杀死降头师哈辛,就是因为他拥有月光蛊和紫藤蛊。如今月光蛊被压制,而紫藤蛊却拥有虚幻和真实两种形态,即使在梦境之中,也能发挥它的能力。
从高空中俯视下去,长长的栈道四周浮动着奇异的符咒,而符咒一直延伸到了绯色的吊脚楼中。与此同时,在黑暗山腹的血色吊脚楼的第一层的地板上,黑色的符咒也浮现在了地板上。当梦境与现实重合,祭品们将自动走上祭台,完成他们已经注定的命运。
雪琪发现阿夜没有跟着她走上栈道,诧异地回过头来,却发现阿夜看着她露出了清澈而冰冷的微笑。
无数紫红色的蔓藤从阿夜的站立处伸出地面,将他包裹住,下一秒,他消失在了原地。
山腹中矗立的诡异红楼烛光摇曳,阿夜睁开了双眼,他站了起来,视线从昏迷的同伴身上扫过,然后落在了角落里站着的雪琪的身上。
阿夜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你居然愚蠢到和蛊灵附体的蛊术师做交易。”
雪琪不敢看阿夜的眼睛,她怎么会告诉他,蛊术师说,他能令阿夜死心塌地爱上她。她做了和掬柔一样的选择,因为喜欢一个人却得不到的痛苦比死还要难受。
清脆的笑声响了起来,从诡异红楼的第二层,缓缓走下来一个熟悉的人影,“阿夜,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勘破了真实与幻觉之间的界限。我想,我们不一定要你死我活,反而可以坐下来谈谈。”
阿夜的瞳孔微缩,“是你!”将一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神秘蛊术师居然是穗穗!那么很多扑朔迷离的事情就能够说清楚了。李翔和穗穗也许就是在这里不小心唤醒了沉睡的蛊神像。而蛊灵选择将穗穗作为这一次附身的寄主。
穗穗并没有杀死李翔,而是通过李翔物色到了蛊灵的祭品。她下蛊杀死了碍事的曦蕾,诓骗了阿依,然后亲手杀死了阿依的养母。也是她穿着阿依十五岁生日时的衣服拍下了照片,曦蕾的手机应该也是在穗穗的手上。
阿夜微微一笑,清淡的微笑却带着说不出的神秘诱惑,“我不认为我们之间可以做交易。”
穗穗的笑声清脆如银铃,“阿夜,你是降头师。也许除了苏莺,其他人的生死你根本没放在心上。我在京城就注意到你左手上戴着的聚魂骨链,也许我能帮你复活骨链里的小樱。”这段日子里,她找人在马来西亚调查阿夜,寻找着阿夜的过去。有一个老降头师说,阿夜在小时候杀死了将他拿来炼蛊的师傅哈辛。阿夜不碰邪术,却天赋异禀,是年轻一辈降头师中的佼佼者,他的身边偶然会出现一个少女叫作小樱。小樱被哈辛在死前下蛊,阿夜费尽心思也没能阻止小樱的死亡。
小樱。
阿夜的双瞳里是月海一样的黑暗波澜。这个名字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秘密与渴望。他和小樱落在哈辛手上不久后,曾经逃跑过。他和小樱手牵着手在黑夜的荒原里狂奔,风声呜咽,月光荒凉,命运严酷。那个小人儿精疲力竭,她松开了他的手说,阿夜,不要管我,你快跑。
他对她的感情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们的父母是好友,小樱几乎自出生开始就和他天天见面。那个粉嫩的小人儿一天天长大,他有时会用卖废品得来的钱换到一粒糖果。他喜欢看着小樱吃糖的幸福表情。那一瞬间,心里被柔软的情绪涨得满满的。妈妈笑眯眯地开玩笑说,小樱就是小夜的小媳妇儿。阿夜没想到的是,哈辛出现了。他相中了自己的天赋,然后在一个黑夜里杀死了他和小樱的父母,将自己和小樱带到了黑暗残酷的世界。
穗穗不再是那副柔弱纯洁的模样,她的双眼仿佛可以看透阿夜的心,“苏莺被哈辛下了影蛊,她和小樱变得一模一样,分去了小樱的生命力,也在这十年里,她的灵魂波动变得和小樱的灵魂波动非常相似。你出现在苏莺的身边,也是觉得苏莺的身体是小樱复活所需要的最完美的身体吧?”
阿夜沉默不语。
穗穗揉了揉眉心,瞳孔微微发紫,“灵魂从黑暗中归来,即使在月食之夜被月光清洗过,依然会有黑暗的残余,甚至不能在新的躯壳里活得久一些。但是我的蛊灵可以达成你的愿望。同往日一样的小樱可以在苏莺的躯壳中重生,甚至和你手牵着手活到白发苍苍的时候。”
阿夜握紧了双手。如果是一年前,这将是最美好的交易,他会不惜一切答应。可是,如今他无法点头,无法开口说话。他的视线落在地板上昏迷的苏莺的脸上。他只要想到他抹去苏莺的灵魂印记,心中就憋闷疼痛。
阿夜伸手轻抚手腕上的骨片手链,“你其实完全可以在木船上杀死我,然后对着剩下的祭品做你想做的事。”
穗穗摇头,“我不敢在木船上杀了你。如果你出现生命危险,你的本命蛊一定会找到我,杀死我。”降头师拥有许多秘术,她不愿意和阿夜这样强大的降头师成为死敌。她倒是很乐意和阿夜切磋蛊术和降头术,上一次她因为大意,败在了阿夜的手上,这令她很不甘心。
阿夜问穗穗,“穗穗,你要我做什么?”
穗穗歪着头,可爱地笑了,“我不想和你为敌,所以,你不要插手这些祭品的事情。我只需要你旁观我完成整个祭祀。我想要苏莺身上的那只蛊,我怀疑她的身上的那只蛊里藏着哈辛的灵魂。在水道里,相信你也察觉到了,那只蛊就要成熟了。”
阿夜长久地沉默。他眼中是复杂的情绪,无数念头在他的心底交锋。他决不容许哈辛利用蛊再度回到这世间。那只蛊应该就藏在苏莺的颅脑里,根本不可能取出。而小樱……
时间流逝,阿夜长长的眼睫毛轻颤,他的眼底是浓烈的黑暗,“没问题。但是,我要看到三眼六手蛊神像。”
穗穗盯着阿夜,“你插手这件事,有一半的原因都是为了见到蛊神像吧?”一个蛊术师或者一个降头师,根本没有办法拒绝蛊神像的诱惑。因为蛊神像上藏着最古老的蛊术的印记。
阿夜冷冷笑着,“的确是这样,我第一眼看到蛊神像的时候,就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渴望。”
雪琪站在角落里,震惊得无法思考。原来,阿夜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喜欢苏莺,也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在帮助他们解除诅咒。雪琪这才深深明白,降头师拥有的是冷酷的心。只是,穗穗说的那个小樱又是怎么回事?苏莺为什么和小樱一模一样?阿夜想要复活小樱?
穗穗的眼神狂热,“这座楼就是三眼六手蛊神像。阿夜,你就在蛊神像里。而你脚下就是祭台。”
原本暗淡的地板上有金色的光芒流动了起来,雪琪惊慌失措地靠在墙边,却发现墙壁上也有光芒流动,形成奇异的能量回路。半空之中,三眼六手神像的虚影出现,渐渐凝聚,宛如实体。
一股荒凉古朴凶残的气息从神像里散发出来,夺人心魄。整个吊脚楼发出一般的声响。蜡烛的光变得暗淡。
地板上,原本昏迷的祭品们纷纷醒来。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上一个瞬间还在桃花寨,下一个瞬间就在这魔幻的吊脚楼里醒来。
苏莺一眼就看到了阿夜。站在那里的阿夜不知道为什么,令她觉得无比陌生。他看着所有人的眼神冷淡得仿佛他们只是死物。她离他不过几步之遥,她却觉得她和他之间隔着一个世界。这样的阿夜也许才是真实的阿夜。对于他在马来西亚的经历,她一无所知。
疼痛从头部传来,苏莺只觉得身体时冷时热,她觉得四周嘈杂的声音在一瞬间变得空洞了起来。她沉默地看着阿夜,看到命运在她和他之间划下的巨大鸿沟。
雪琪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世界飘来,“苏莺,原来你才是最可怜的人。阿夜接近你只是为了复活他的小樱。在他的眼中,你就是一件最适合小樱的衣服……”
彭彭的话:
因为下期是最终章,所以不预告了哟。《夜莺星云》从冬天开始连载,已经经历了春夏秋,时间总是流逝,这一年里,你是否恋爱过?伤心过?又或者只是在考试与考试之间苟延残喘?
到现在,我也还不明白我为什么高中要学那么高深的物理化学数学。至于英文,其实小学程度就可以令你出国旅游。嗯,加上万国通用的手势。这本杂志上市的时候,我应该在台湾。我在晴朗的垦丁海边,也许会给阿夜和苏莺一个好结局。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山草香为大家分享的2篇夜莺星云 第11期就到这里了,希望在夜莺星云的写作方面给予您相应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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