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法医高调辞职(精编2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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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法医高调辞职1
女法医王雪梅,用辞去中国法医学会副会长并退出中国法医学会的行动,将马跃案再次推入公众视野。
2010年8月23日深夜,西南交大英语专业大学生马跃在北京鼓楼大街地铁站内遭电击身亡。中国法医学会出具的鉴定为:马跃血液中无酒精,毒物分析无异常,体表无打击伤,符合电击导致急性呼吸、心脏骤停死亡。警方据此排除他杀和刑事案件,安监部门也确认马跃之死不属于生产安全事故。
对于公众而言,很难判断尸检这样的专业技术问题。但民间舆论之所以关注王雪梅,恐怕还是源自她破釜沉舟的举动:除了辞去若干职务,她还宣布退出中国法医队伍。
这似乎并非仅仅针对马跃案。
回顾女法医王雪梅在过去数年中的高调举动,民间舆论把矛头指向司法鉴定的“荒谬”、“虚假”。这与社会舆论中蕴含的某种情绪不谋而合。而她的专业身份,无疑加剧了质疑的分量。
马跃案确实需要一个经得起检验的真相,以回应女法医王雪梅和当事人家属的追问。
“她没收过一分钱”
“她是个透明的人,从来不会拐弯抹角,是与非在她的眼里非常明确。”马跃母亲孟朝红对《瞭望东方周刊》这样形容王雪梅。
公布辞职视频的同时,王雪梅开始拒绝所有采访。几天后,孟朝红因对北京市西城区政府的调查结论不满而提起的行政诉讼开庭。
2010年马跃在鼓楼地铁站出事的时候,孟朝红正在内蒙古出差。事发后,她回到北京,连续多日在鼓楼地铁末班车时分举着牌子寻找目击者,希望找到真相。
随着诸多疑问浮出水面,孟朝红认为没得到令她信服的解释,于是她想起了王雪梅。“我相信她的判定是权威的。”求助于这位她曾在电视节目里多次看到的知名女法医,孟朝红觉得也许可以找到儿子死亡的真相。
2011年夏天,孟朝红带着各种资料和证据,找到了素昧平生的王雪梅。“她没有推,很痛快地就接下来了。”孟朝红回忆说,当时她感觉王雪梅已经关注过这个案子,接过那些资料后,没有听自己过多的介绍,而是认真研究照片和法医报告的每一处用词。
此后,王雪梅在自己的博客上连续4次剖析此案,并针对法医报告陆续提出不同层次的质疑。
“她在博客上每次都留下了不同的期待,但是每次都化为泡影。”孟朝红说,王雪梅连续提出马跃的伤口形成存在问题、伤口是人为因素,提出事件涉及人员可以私下联系她等,“但都没有实现。”
2012年,孟朝红在鼓楼大街地铁站里征集万人签名,希望马跃案引起关注。王雪梅特意赶去声援。“她的这些行动都是义务的,从没收过一分钱。”孟朝红说,自己也没想到王雪梅会来。
“她热爱自己的职业,她同时是一个理性的人,她也不相信那些部门的领导不会不管。”为了准备开庭时的专家意见,无法出庭的王雪梅答应录制视频,以专业人员的身份向法医协会的鉴定人员提出问题。
就在这次视频录制将近结束时,王雪梅突然说,自己要借此发表声明,辞去中国法医学会副会长、退出中国法医学会,同时退出中国的法医队伍。
孟朝红说,得知王雪梅的辞职声明,自己也“非常震撼”。
向自己的职业群体挑战
马跃案,并非王雪梅第一次对自己所在的这个职业群体发起挑战。
2007年“黑龙江代义案”情形与马跃案相似。当时黑龙江嫩江县市民代义在家中死亡,但代家人深信,代义并非死于警方后来认定的服药自杀,而是为其夫所害。
代家人认为:代义身体健康,性格开朗,死亡前一天还向好友咨询过买基金的事,丝毫没有自杀的可能和迹象。而她丈夫脾气暴躁,喜怒无常。
第三次尸检前,作为重要证据的死者的胃不翼而飞。嫩江县公安局调查认为,该案法医将重要检材丢失确属工作失职,对其作出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并调离公安队伍。
死者的姐姐也是在电视上看到了时任最高人民检察院技术中心副主任的王雪梅。她通过有关方面的渠道希望请王雪梅参与,但被拒绝。出人意料的是,有一天她忽然接到王雪梅的电话。
原来王雪梅看到她在自己的博客上的留言后深受感动,答应以个人身份义务为其提供法医技术援助。
在北京进行的第四次尸检认为,死者可以排除因药物中毒死亡;不能排除他人扼颈并捂压口腔致死。
最终,有关部门的死因鉴定会认定为自杀。
2005年,有一人在接受公安机关询问时死亡,两次尸体解剖检验和一次文证审查均认定系跳楼自杀死亡。
后来死者亲属通过私人渠道将材料拿给王雪梅。王雪梅在一次媒体访谈中回忆说,经常有单位同事请求帮忙“看一下”某个案子,她起初并没有太在意。“看了不到5分钟,脸腾地红了,她不得不用左手遮住脸,将身子背对着门口的死者亲属,继续看。她突然觉得夏日的热气透过窗玻璃传入办公室,额上有细汗渗出。”
王雪梅认为三份鉴定都漏洞百出,于是,在网上公开信,要求第四次鉴定。“组织上甚至希望通过她的父母劝说她放弃这种‘疯狂’的行为。”当时有媒体在采访王雪梅后写道。
第四次鉴定结果仍是自杀。
此前在2011年,她还曾就北海黄焕海命案致信最高人民检察院负责人。
王雪梅出生在军人家庭,不到14岁就被父亲送去参军。复员后被分配做医务工作。1986年,30岁的王雪梅从西安医科大学法医学硕士毕业,成为最高检的第一任专职法医。
自这时起,她开始大量接触检察机关的自侦案件。此类案件多针对监狱非正常死亡案及国家公职人员刑讯逼供致人死亡案,在当时还处于起步阶段。
王雪梅后来向媒体回忆说,她接触的尸体,“一是死得不明不白,经过多人检验仍找不出死因的;二是检察机关自侦案、监狱非正常死亡案、国家公职人员刑讯逼供致人死亡案(力争将错误的鉴定结论消灭在出庭前);三是通过文证审查发现有漏洞,检察机关认为有必要重新鉴定的。”
她自己经常提起刚工作时的一个案例:拒绝了一个省城公关机关的求情,并确认其下属刑警队长刑讯逼供致死犯罪嫌疑人。这名队长被判刑后,跳楼自杀。
王雪梅的“现场还原”
公众对于王雪梅的认识大多来自电视屏幕。除了中央电视台《面对面》这类媒体的专访,她还罕见地以检察机关工作人员身份出现在“职场女性”评奖典礼中,并接受《天下女人》这类栏目的采访。她的《漫游法医世界》、《女法医手记》等书也一度畅销。
一家媒体曾描写说,“接受采访,王雪梅有两个要求,第一个,不要把她写成不怕脏不怕累的劳动模范,因为她不是;第二个,配发的照片一定要漂亮,一看就是美女,因为她是。”
另一个故事是,王雪梅得知同事批评她衣着奇特后,做了13件旗袍,每天换一件。
而某次吃午饭时,她向同事说起自己的跳舞天赋,说起被人夸“魔鬼身材”,“宛如孩子炫耀自己斑斓的糖果”。
王雪梅在女儿4岁时与丈夫离婚。她对此的评论是,“如果不离婚,以我的情况,会给他的仕途带来困扰。”
马跃案让这位率性高调的女法医再次惹人关注。
王雪梅在提交法庭的视频以及之前接受电视节目访谈时,多次表述了自己的看法。
马跃头部有特殊的电击伤,而且非一次、同一形成。加之现场目击证人称,马跃突然直挺挺地跌进了站台外的地铁轨道中。王雪梅据此认为,在马跃的身体与740伏高压电轨直接接触,并造成心脏呼吸骤停之前,曾在站台上被一种异常电流袭击。
由于马跃死亡后右手依然紧握手机,左手插在裤兜,她推测可能是打手机时引起轨道中的高压电弧而被击中。
同时,马跃尸体解剖显示,左右两侧的肺脏重量都比正常人的高出一倍,同时肝脏、心脏、肾脏等脏器也都超重。
王雪梅认为,这些情况说明马跃在遭遇电击导致的呼吸心跳骤停后,身体各个脏器的生命活动并没有马上停止,在濒死时间段中,马跃在心脏与肺脏遭电击后麻痹状态下,其各脏器拼尽全力与死亡抗争。
与这个问题相关的是,马跃下颌部位有一处3. 3 ×1厘米的伤口,“创角较钝,创腔深达皮下”。王雪梅认为,从创口的位置和特征来看,这处损伤显然不是磕碰伤,而是钝性物体在强力作用于此处后形成的钝性损伤。
参考其他证据,王雪梅对事发时的描述是:马跃在站台上,先受到一个异常电流的特殊打击,处于浅昏迷状态,然后掉落站台。随后又遭遇电击,处于假死状态。
接着,一个脚穿绝缘鞋,手拿一头具有拖拽功能一头具有绝缘功能工具的人,在站台上顺势用钝性物体钩住尚且呼吸的马跃的右下颌,将他拖向站台下墙根处。
在此过程中,马跃的身体由相对远离高压电轨,到接近高压电轨,由左侧卧位变为左低右高的坐位。
“至此,行为人只要在将手中的工具从下颌处取出的同时,顺势给马跃一个向后的冲力,马跃的身体就会在钝性物体离开后,顺势以左侧肩背部与位于墙根挖槽内的高压电轨直接接触,导致电击致死的后果。”
除了推测这些“惊心动魄的可能情节”,王雪梅还对施救过程提出了质疑。
走进死亡大门前的特殊语言
接触马跃案之初,王雪梅曾在博客上表示:“我还是不愿以职业法医的身份及口吻对这个案件发表最终的个人意见,权衡再三,我决定以北京市民的身份,将我对此案的所见所思所想真诚地公布于众……”
她在提交法庭的意见书上说,“我从不认为马跃的死亡涉及扑朔迷离的不解之谜,事实上,马跃从生到死的整个过程非常清晰,不仅因为时间和地点都很局限,更因为马跃在走进死亡大门的前夕,曾经用尽自己全部的生命能量,为我们每个活着的人,留下了足以证明事实真相的特殊语言。”
马跃死后不到1个月,孟朝红向北京市安监局实名举报,北京地铁公司在马跃死亡后,不仅未向安监部门报告事故,并在此案未有结果时,将马跃坠入地铁的第三轨附近电缆全面拆除,致使事发现场遭到严重破坏。
同时,事发时录像缺失,成为激怒孟朝红的原因。
2010年9月,北京法源司法科学证据鉴定中心出具的司法鉴定显示:8月23日22时39分至22时49分之间,即马跃跌入轨道期间的监控录像,“形成后约5分钟,被系统删除”。但前后视频都还存在。
西城区安监局调查报告说,因机房温度、环境等原因造成主存储磁盘故障无法存储,“在既有存储策略基础上”,这段视频“作为次保护文件被系统删除”、“相关数据无法恢复”,但“无人为删除现象”。
对此,安监人员的解释是,这些视频数据随机存储在磁盘中,后录入的视频储存到已满的磁盘时,就会按照优先级来确定删除顺序。
西城区安监局认定该事故不属于生产安全事故,西城区政府按程序批复了该报告。
对此,孟朝红向北京市政府提出行政复议,行政复议结果维持原有意见。
2013年8月19日,孟朝红诉西城区政府,要求其撤销行政批复案开庭。
被告方重申,马跃所在地点不存在漏电使人触电的可能。
以第三人身份参与庭审的北京地铁公司人则提出,北京地铁运营40多年来,马跃倒下前的同一个位置有无数人候车,不太可能出现突然漏电情况。
而王雪梅的质疑在于:“马跃尸体上有一个极为关键的证据,相信不少人都曾经在尸体上、照片上、法医鉴定书中看到,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关键的证据没能引起大家的重视。”
“作为一名法医,她对司法鉴定现状的看法,在声明中已经表达得淋漓尽致。”孟朝红说。
马跃之死,被舆论认为加速了北京地铁屏蔽门的建设。
女法医王雪梅的恣意人生2
接受采访,王雪梅有两个要求,第一个:不要把她写成不怕脏不怕累的劳动模范,因为她不是;第二个:配发的照片一定要漂亮,一看就是美女,因为她是。
王雪梅想不到,时隔四十多年,她会再次被叫家长。
如果可能,她真的希望能把爸爸和妈妈叫到身边来,昂首走过检察院的广场,一如幼时走过学校的校园。但父母早已年迈,腿脚不便利,已不能长途跋涉,而她也有了明显的白发。
今年1月,因为质疑某证人死因为跳楼自杀的尸检结果,身为最高人民检察院主任法医的王雪梅在网上给单位相关部门的公开信,分析她对死因的看法,并要求单位有关部门组织第四次鉴定,她也因而受到了组织的格外关注,组织上甚至希望通过她的父母劝说她放弃这种“疯狂”的行为。
头上的白发也是那几天冒出来的,因为公开信屡屡被删。王雪梅接连几夜守在办公室的电脑前,发现文章被删除时,立刻重新。几天之后,她在镜子中看到头上陌生的颜色。
对一直以美貌自居的王雪梅而言,这的确是个不小的损失,但她丝毫没有打算去染头发。因为这些白发“算是个纪念”。
孤独的战斗者
作为“纪念”的白发终将淹没在其他没有被赋予意义的银丝中,但王雪梅坚信这个案子的鉴定过程在上百年后,将会成为坐标,刻在中国司法鉴定的历史上。因为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死因,经过了四次鉴定,结果在她看来仍然是错误的。在王雪梅看来,这足以代表中国司法鉴定界一个时代的悲哀。
但这只是王雪梅一个人的意见。有关部门在她的强烈质疑下,最终组织了有10余名法医参加的第四次鉴定,结果仍然如前:证人为自杀。
这意味着,王雪梅错了。但王雪梅坚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她坚决否认在这个案子中自己出错的任何微小可能。“这么简单的案子,如果我连这点自信都没有,我还当什么最高检的主任法医。我愿意以生命担保我判断的正确。”
这是2005年的一个检察机关自侦案件,死者在接受公安机关询问时死亡,检察机关先后三次请法医专家对此案进行了两次尸体解剖检验和一次文证审查,鉴定结论均为跳楼自杀死亡。但死者亲属认为死者不可能跳楼自杀,对三次法医鉴定持强烈的怀疑态度,曾经在省内多次上访。
2006年6月,当死者亲属将申诉材料和尸体照片等通过私人关系拿给王雪梅时,她并没有太注意,她经常接受单位同事请求帮忙“看一下”的案子。看了不到五分钟,王雪梅的脸“腾”地红了,她不得不用左手遮住脸,将身子背对着门口的死者亲属,继续看。她突然觉得夏日的热气透过窗玻璃传入办公室,额上有细汗渗出。从这时起,王雪梅开始卷入了一场孤军奋战的战斗中。
王雪梅认为三份鉴定都漏洞百出,她立刻通知最高检技术信息研究中心。中心负责检察机关自侦案件,这其中很大一部分案件涉及监狱非正常死亡案和刑讯逼供致死人命案的死因鉴定。王雪梅担心这个案子会由技术中心再次复核鉴定,已经出了三次错,到了最高检可不能再出错了,不然就“太丢人了”。
然而令她想不到的是,最高检做出了关于对此案不再进行复核鉴定的决定。当时她正因严重的肝病要入院治疗,如果不是这个案子,王雪梅有时甚至觉得自己会死在医院里。但她的恢复令医生也深感惊讶,她笑言,这个不明不白的案子给了她斗志,她要活着出来“翻案”。
王雪梅一出院就通过各种方式向上级反映这一情况,并施加压力,要求做第四次鉴定。她不仅向领导直接反映,在各种会议上一再提及,甚至在食堂里遇到意见相左的领导,她会冲对方大声嚷嚷。
单位几乎所有的同事都反对她:王雪梅并没有去过现场,更没有亲眼见到解剖,只是在20分钟有限时间里,翻看了死者亲属提供的文证资料,从而提出了对十几位法医的原鉴定结论的质疑,这种举动轻率而不负责任。
“最好不要采访王雪梅,她有很多争议,会说很多不合适的话。”法医学会的工作人员说,但同时否认这些争议是关于王鉴定技术上的,王的技术“是不错的”。王雪梅是法医学会的副会长。
王雪梅因为对此案的坚持而受到纪委的调查,有人举报她收受当事人贿赂。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接受纪委的调查了,“我是高检院匿名信最多的人。”对于纪委的这次调查,王雪梅出奇的冷静,“不调查根本没人听我说,一调查大家都主动找我谈。”调查不了了之,王雪梅开始“变本加厉”地写博客传播此事。
在博客中,她用几万字仔细分析死者死困从衣服左肘部外侧的纵行撕裂推断尸体顺时针转向,从胃内容物推断死亡时间,从肌肉上残留的拉链的压痕推断压痕为死后所留……她把鉴定书上的专业术语转换为容易理解的白话,她希望没有专业知识的人也能看懂,尤其是主审法官。
然而,博客下面的几十条评论却几乎没有支持她的,有的对她的为人处世和性格进行批评,还有些直接人身攻击,说她“到了更年期”。
一位署名“无法无天”的网友,自称是基层法医,一直关注她的博客,评论说此前也有案子,王雪梅至今认为别的专家是错的,但那个案子后来已经成为法医学习的教材,可见“坚持的,不一定就是真理。”
王雪梅认为这些反对意见一律来自希望她不要插手此事的人,但她并不删除这些评论,包括一些谩骂的回复。“没有一个从技术层面和我辩论,真是低档次的评论。”
进入最高检的二十多年来,王雪梅多次复审颠覆已做出的司法鉴定,得罪了许多同行。她还曾证明一个刑警队长刑讯逼供致人死亡,导致该刑警因被判刑而自杀,她为此受到诸多指责。因为对案子的意见不同,她和每一位直接上级都拍过桌子吵过架。但这一次的斗争似乎是她最孤单的一次。在头发刚白的时候,她曾头缠红布条去食堂吃饭,以显示自己的战士风范。
写博客的时候往往是深夜,庞大的大楼除了楼梯灯,就只有王雪梅办公室的灯亮着。她不禁偶尔抬头看桌子对面的两位朋友――一男一女两副骨架,“我要发博客了。”她告诉它们。
王雪梅在她的小说《女法医手记》中塑造了一个聪明执著的女法医形象,她不太会写小说,于是就照搬自己的性格。韩嵋面对压力时从不退缩,王雪梅说她也绝不会比韩嵋差。
这本书由中国检察出版社出版,王雪梅提出一个字不改的条件。出版审读再三,还是请求删掉五个字,那就是主人公韩嵋的激愤之语“,组织!”
“绝对不能删,这五个字是我全书中最有分量的五个字!”王雪梅如此坚持。
被误读的“中国首席女法医”
“中国第一个法医学硕士,20多年间里曾经解剖过600多具尸体。”这是网上介绍王雪梅事迹时不可或缺的两句话,它们分别从理论和实践上说明了王雪梅是法医界的牛人。
质疑她的人也往往从这两点下手,法医学会的工作人员说:“目前中国连法医博士都一堆了,王只是个硕士,许多研究都陈旧了,称不
上权威了。”
王雪梅的毕业论文是《酒精代谢动力学》,入选全国首届法医学术论文交流会大会交流。她也一举成为最高检、最高法和公安部多个单位追逐的人才。“这个研究当时非常新颖,引入数学模型分析,毕业论文答辩的时候,台下的老师们目瞪口呆。”此外王雪梅所有的实验数据来自实验室仅有的三只猴子。
王雪梅并不认为自己是学术高人,而是觉得自己有些剑走偏锋,她的兴趣也不在这里。硕士学位轻松到手后,她并没有再关注这一方面。
一位自称是基层法医的网友,在博客上留言嘲笑王雪梅解剖600多具尸体就敢声称经验丰富,他在相同的时间里解剖过1200多具尸体。
“谁说我解剖过600具尸体,这不是污蔑我吗,解剖这么多,不成屠夫了,我哪有那么低级?”王雪梅叫嚷起来。
对于王雪梅来说“解剖是一种享受而非劳累,法医是一种艺术创作而非糊口的工作”。除了上学的时候和刚到最高检的时候动手解剖过一些尸体外,此后更多是由别的工作人员动手解剖,而王雪梅带着手套在一旁“袖手旁观”。“只有当他们解剖不到位,或者需要扒开一下看看细节外,我才动下手,自然也谈不上辛苦。”
因为多次到电视台做节目和接受媒体采访,王雪梅被塑造成一个神探加劳模的形象,这令她有些哭笑不得。
她经手的一个著名案例,是通过断裂的舌骨,证明一个死了多年的人为他杀。在媒体报道中,腐尸的臭味和粉尘化的衣服令在场的人无不掩鼻躲避,王雪梅却趴在尸水中,捡起一根根白骨,排放整齐。U形的舌骨比曲别针大不了多少,王雪梅在尸水中反复摸索,直至将它摸了起来。现场爆发了一片掌声,随行的死者家属和工作人员感动得落泪。
“我没觉得多么辛苦、多么难以忍受,全神贯注工作时,很少会顾及这些。因为案件重要,我们赶赴现场一路警车开道,数十位警察在我们周围警戒,人们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跟随着我。我对结果早已有大致判断,寻找断裂舌骨的过程其实就是论证,满刺激的。”
当时在现场,王雪梅不时手拿钢锯,在颅盖骨或是在肋骨上拉来扯去,她觉得自己“像个老练的木匠”,动作轻松自如富有美感。
最高检技术中心有很多工作是案头的,需要法医们从送上来的照片等材料中对尸体进行鉴定。这是王雪梅的强项,她一直为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和准确的推论骄傲,通常情下,在20分钟内,她都会对死因有一个大致的判断,这一点也在法医界为她赢得了声誉。
只有个别严重的案件需要法医们到基层办案。由于案情关系重大,最高检的法医们往往受到隆重的招待,尸体解剖也多由基层法医协助完成。他们的工作有时也会很辛苦,但得到的待遇和荣誉也很高。
与之相比,基层法医的工作辛苦、枯燥得多,收入却十分低。王雪梅说,如果让她在基层做法医,她顶多坚持两年。“真正值得尊敬和关注的是他们。”
王雪梅强调法医这个职业带给她的快乐,她神态轻松,不时微笑,“我很享受这样的生活,这是法医最理想的生活状态。”然而在博客中,王雪梅却写道:“10多年过去了,它给了我太多的遗憾和失望。在这个圈子里,我常常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悲哀,甚至对自己多年来的追求和探索价值产生了怀疑。”
一位儿子涉嫌刑讯逼供致犯罪嫌疑人死亡的老警官在深夜敲开王雪梅房间的门,他和儿子都是警察。老人瘦削,笔挺,穿着整齐的警服,默默地将申诉材料交给王雪梅,并敬了一个礼。“记得当时我很认真很诚恳地向他承诺,我一定会做出一个公正、客观、科学的鉴定结论。”
但一向自信的王雪梅,最后却无论如何不肯正式受理对此案的法医学复核鉴定。因为尸检证据显示老人的儿子的确刑讯逼供并导致犯罪嫌疑人死亡。“从那个时候,我更加刻骨铭心地体会到,从某种意义上说,坚持真理比发现真理更难。”
王雪梅不愿多说办案过程中的困难,而更愿意呈现自己轻松的一面。“我从没有自封首席女法医,也不是什么任劳任怨的劳动模范,我只是做我喜欢做的事情,并从中获得快乐。”她望着桌子对面男子的骨架微微一笑。
男子的骨架肩胛骨突起处挂着一大一小穿成一串的两只黑猫,那是王雪梅的好友赠送的,鼓励她像黑猫警长一样勇敢机智地破案。“恰好,我做得还不错。”
过随心所欲的生活
王雪梅做得的确不错。她总是轻而易举得到想要的东西,从幼时的糖果点心,到少年时的从军生涯,到青年时的硕士学位、论文奖、优越的工作以及令人羡慕的婚姻,再到如今的出书、写剧本、当电视明星。王雪梅有时会想:她是不是太不珍惜这些生活的赐予。
王雪梅不曾经历过50年代末60年代初的困难时期,身为部队高级教官的父母哪怕自己吃不饱,也要给她提供充足的糖果点心。60年代初,父母的战友请他们一家吃北京烤鸭,在那个年代,这是无上的奢侈。但王雪梅尝了一口不喜欢,就直接吐掉了。尴尬不已的父母忙着向战友道歉,却不曾责备她一句。小时候她是部队大院里出名的洋娃娃。连部队领导们见到她都要弯腰讨好,只为逗洋娃娃一笑。而王雪梅并不领情,她动辄翻脸。
“我从小就不知道敬畏任何人。”王雪梅说,“这是我性格最大的缺陷,这一缺陷给我带来许多难以弥补的损失。”
王雪梅研究生快毕业了,她的导师胡炳蔚教授十分感叹地说:“哎!你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王雪梅仍然和孩提时一样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说想说的话,不顾及任何人情世故。
王雪梅不喜欢一些同事,因为他们对上级太过卑躬屈膝。最高检年年都要轰轰烈烈地搞一次评优选先活动,妇女还多了诸如“三八”红旗手、巾帼英雄等荣誉称号,但这些光荣的称号与王雪梅是绝对无缘的,尽管她业务精通。
她记得导师胡炳蔚在毕业时对她说:“到高检后,面对的不仅仅是千奇百怪的尸体,还将面对千奇百怪的社会现象和形形的人和事。”对她而言,尸体要比人更容易打交道。
王雪梅的特立独行,引起了同事的批评。有同事批评她穿衣服太奇特,脱离群众。王雪梅得知后一口气做了十三条旗袍,每天换一件。她告诉领导:“我身上全部的毛病、所有的缺点都是天性中的东西,我绝不会把与生俱来的天性毁掉。改正了这些缺点,我就不是我自己了。不要要求我完美,我不想做完美的人,我要做王雪梅。”
如今,刚刚经历了“要求第四次司法鉴定”风波的王雪梅和同事关系越发不和谐。几天前,一个管思想工作的同事电话慰问她,说她最近瘦了,有了白发,叫她多保重身体。王雪梅认为这个同事也参与了对她的“围剿”。她冷笑着回答:“谢谢关心,把我整成这样不就是你们渴望看到的吗?”对方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除了与同事的关系,王雪梅与丈夫的关系也并不如意,她在女儿四岁的时候和丈夫离了婚,这也成为她性格不好的一个脚注。她和丈夫是经人介绍谈恋爱的,丈夫对她颇多帮助,王雪梅的硕士毕业论文和主编的《英汉汉英法医学常用词汇》,都是在丈夫的建议和帮助下完成的。在生活中,王雪梅是个“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人”,连简单的家务都不会,丈夫包揽了她和女儿生活上的一切需要。
王雪梅并不讳谈她失败的婚姻。平静的离婚后,王雪梅过上了自己喜欢的单身生活,“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生活随心所欲。”不经意间,王雪梅说起前夫已经结婚了,很幸福,那才是他该拥有的生活。“而且,如果不离婚,以我的情况,会给他的仕途带来困扰的。”
这段婚姻给王雪梅留下的最大财富便是她的女儿山子。“真好,山子的性格像她爸爸,而不是我。她不张扬,但又有韧性,是个很好的孩子。”
王雪梅的桌子上放着一只放纽扣的信封,她自己不会缝纽扣,扣子掉了便放在信封里,半年下来居然攒了鼓鼓一小堆。女儿放暑假回北京,便帮王雪梅――缝上。王雪梅有些过意不去,“辛苦你了,妈妈今后一定学。”
但她一直没有学,而是想找别人帮自己缝,女儿知道后坚决反对:“妈妈,你的纽扣我给你缝,我很快就毕业了,就会回到你的身边,到时候随时给你缝扣子。”于是王雪梅又开始将扣子一枚枚塞入信封,等待女儿回来给她缝。
王雪梅的家在单位旁边,她有时下午不上班回家弹琴,一弹就是几个小时。但最近她迷上了跳舞,和一群比她年轻的女孩们一起训练。她觉得和这些女孩相处很开心。
决定下午去跳舞后,王雪梅心情很好。吃午饭期间,她跟对面坐着的同事说起自己跳舞的天赋,说起进门时被人夸魔鬼身材,宛如孩子炫耀自己斑斓的糖果。
同事没有太多回应,只是点点头。
吃完午饭,王雪梅请同事代她请假,她要去跳舞,下午的厅局长会议就不参加了。分开的时候,同事站定叮嘱她:“你的身体不好,不要剧烈运动,锻炼要一点点来。”阳光下,同事有些絮叨。她和王雪梅认识二十多年了。
王雪梅望着她,笑了,“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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