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村”小考实用2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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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村”小考1

语文课本中选取了丰子恺先生的《山中避雨》一文,文中多次提到一个叫“三家村”的地方:“两女孩和着歌来唱,好像是西湖上卖唱的。引得三家村里的人都来看。”“我付了茶钱,还了胡琴,辞别三家村的青年们,坐上车子。”丰子恺先生还不无遗憾地写道:“我离去三家村时,村里的青年们都送我上车,表示惜别。我也觉得有些儿依依。”事实上,这个让丰子恺“有些儿依依”的“三家村”却有着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

说起“三家村”,人们大多会联想到1966年的那场文字狱。1961年,邓拓、吴晗和廖沫沙三人在北京市委机关刊物《前线》中开辟了专栏“三家村札记”。至于为什么当时选用“三家村”这个名字,据李筠《我和“三家村”》(《炎黄春秋》2010年第12期)回忆,1961年9月20日《前线》编辑部请邓拓、吴晗、廖沫沙三位在四川饭店吃饭,约三位写稿,席间邓拓说:“咱们三个人合开一个专栏,就叫三家村吧。”大致因为这个专栏由三人合开,且三人合用“吴南星”的笔名,故名“三家村”。加之在文人墨客笔下,“三家村”往往是俗人陋夫聚居之地(后文将详述),故当时选用“三家村”也有自谦之意。1966年炮制《评(三家村)》一文,诬蔑“三家村”是邓拓等三人“合股开的黑店”,是“集团”,随后全国各地都掀起了揪出大大小小“三家村”的恶浪。不过历史上这个令人不寒而栗的“三家村”,却并非源自“三家村札记”,实际上,“三家村”古已有之。

“三家村”最早出现于唐代王季友的《代贺若令誉赠沈千运》,诗中说:“相逢问姓名亦存,别时无子今有孙。山上双松长不改,百家唯有三家村。”此处“三家”可能是实指,也可能是虚指,表示数量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此处的“三家村”不是专有名词,并非指某村真的叫“三家村”。虽然此处的“三”是否实指,尚处两可之间,但后世的“三家村”中的“三”则往往是虚指。如明代冯梦龙《警世通言・苏知县罗衫再合》:“这村名虽唤做三家村,共有十四五家。”此处“三家村”并非只有“三家”,而有“十四五家”,可见“三”为虚指。不过,对于一个村落来说,“十四五家”已经算是萧条得可以了。

“三家村”一词自产生后,常被用来做喻体以形容凋残破败、萧条荒凉之境。明代魏大中《答魏肖生》写道:“譬如三家村舍,枯芦满,夕阳映树,杳然无人。”其荒凉之境,令人心寒。又如明代陶汝鼐在《复李嗣远年丈》中自嘲道:“可笑者被盗之后,结茅入市,敝邑凋残如三家村,不过数百椽草屋。”

因“三家村”字面意思为“仅有三户人家的村子”,容易让人联想到“人烟稀少”“偏僻荒凉”等意,居住在此等荒村的人,往往孤陋寡闻、见识短浅,故在古人笔下“三家村”常常成为其嘲弄的对象。如明代王肯堂《郁冈斋笔尘》卷四说:“古砚黑渍处,洗涤不可去,谓之‘墨锈’,购古砚者必以此辨之,此三家村小儿强作解事者之见耳。”用“三家村小儿”嘲笑那些不识古砚,只会凭所谓的“墨锈”以辨别古砚真伪的人。又如清代陈僖《燕山草堂集》卷二写道:“更有三家村富豪子弟,滥与±子之列,目不识丁,亦染翰吟咏,自称诗伯矣。”此处“三家村富豪子弟”是讥讽那些富家子弟,没有学识又要滥竽充数,附庸风雅的丑态。近代梁启超在《惟心》中更是辛辣地讽刺道:“三家村学究,得一第,则惊喜失度”,犹如“乞儿获百金于路,则挟持以骄人”。

“三家村”一词除了贬义用法之外,也有褒义用法:“三家村”虽地处偏远,人烟稀少,但无车水马龙的喧嚣,无丝竹乱耳、案牍劳形,故“三家村”往往被古人视为遗世独立、清净脱俗的所在。如宋代晁公《喜三十二弟来》中说:“闻汝居沉黎,乡党颇见尊。尚蒙五世泽,勿鄙三家村。”此处“三家村”犹如唐代刘禹锡笔下的“陋室”,“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越是陋室荒村,就越能显示出诗人那份不与世俗同流,怡然自得的洒脱。由于相对于闹市而言,“三家村”具有恬静安谧、超凡脱俗等特点,故往往成为世人怀才不遇、归隐出世的精神寄托,仿佛成了理想中的“桃花源”。如宋代程俱《虞君明瞢和刘氏园居诗》:“早悟俗中恶,归老三家村。”又如宋代陈与义《入城》:“平生厌喧闹,快意三家村。”

有意思的是,在古代文献中,曾有村名真的就叫“三家村”。“三家村”作为地名最早出现于宋代孙应时《(宝祜)重修琴川志》,“琴川”是常熟的别称,该书卷二记载该地乡村的名字有“三家村”。后来在元代冯福京《(大德)昌国州图志》、明代胡谧《(成化)山西通志》、清代陈澧《(光绪)香山县志》等地理文献中均有地名叫做“三家村”。时至今日,云南省普洱市还有四个村叫“三家村”。

可见“三家村”自古有之,古人对于小小的“三家村”,既有对其荒凉萧条的慨叹,又有将其视为世外桃源的向往,“三家村”在古人笔下,既是俗人陋夫聚居之地,又是高士君子归身之所,人们在这个小小的“三家村”上寄托了太多复杂的情感,且有趣的是古今均有地名真的就叫“三家村”。

三家村 第11期2

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开端之一就是批判“三家村”,由此为导火线,彻底打倒了原北京市委,酿成了又一场“文字狱”。

“三家村”本义是“人烟寥落的小村庄”。在国民经济严重困难时期,1961年9月,中共北京市委机关刊物《前线》杂志为“丰富刊物内容”,“活跃气氛”,“提高质量”,开辟了一个杂文专栏“三家村札记”,邀请当时的北京市副市长吴晗(1909―1969)、市委书记邓拓(1912―1966)、统战部长廖沫沙(1907―1990)三人合写,他们约定,杂文以一千字左右为限,叫做“千字文”,每期刊登1篇,三人轮流写稿。作者由三人取一个共同的笔名:吴晗出“吴”字,邓拓(笔名马南)出“南”字,廖沫沙出“星”(笔名“繁星”),合称“吴南星”。

从1961年10月到1964年7月,“三家村札记”一共发表了六十多篇杂文。这些杂文的内容以评古论今、谈天说地的形式,谈论思想修养、艺术欣赏等问题,个别篇章亦应读者点题而作。其中一些杂文批评了当时社会上的不良现象,对时弊有所讽喻。

“山雨欲来风满楼”,正在号召“念念不忘阶级斗争”,“无产阶级要对意识形态实行全面”,“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时刻,“三家村札记”的讽喻杂文被认为是“有步骤有组织有指挥”的政治行为,成为批判的活靶子之一。 1966年3月,在同康生等人的谈话中点名批评了邓拓、吴晗、廖沫沙的“三家村札记”,于是,1966年4月16日,《北京日报》被迫以三个版的篇幅,发表了一组批判“三家村札记”的文章。但是仍被认为“批判不彻底,未击中要害”。5月10日,上海《解放日报》和《文汇报》发表了的文章《评“三家村”》、《“三家村札记”的反动本质》,诬蔑“三家村札记”是“经过精心策划的、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的一场主义的大进攻”,号召要“彻底挖掉‘三家村’的根子,彻底肃清‘三家村’的流毒”。此后全国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声讨“三家村”的运动。

批判者的真实动机,意在指向这三人身后的北京市党政系统。从此,“三家村”被认定为是“集团”。邓拓被认为是“黑店的掌柜和总管”,吴晗是“急先锋”。

对“三家村”的批判成为“”的直接突破口,直接导致北京市委的瓦解、改组,随后一系列的政治变动又导致刘少奇、邓小平。邓拓、吴晗也在不断升级的迫害中含恨而死。

全国各地都掀起了揪斗大大小小“三家村”的浪潮,斗争矛头指向文艺、理论、新闻、出版界的知识分子和领导干部身上。“三家村”成了“主义黑线”的代名词,并流行一时,形成恐怖气氛,因此罹祸者甚众。甚至连与“文化”无关的小单位,也要揪个“三家村”出来,否则就是“不抓阶级斗争”。

紧接着,《人民日报》刊登了社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最高权威从政治上定调,“以思想治罪”的网罗在全国撒开,所有对现实稍有意见,或被领导、群众认为有不满情绪、不健康思想,常撰文引起嫉恨的人,那些喜欢合群、唱和的文化人,或文学爱好者,当时都曾被冠以“三家村”的帽子。

吴晗,又名吴春晗,字伯辰,1909年生于浙江省义乌市上溪镇吴店苦竹塘村。七岁始在乡村学堂读书,十一岁时读《御批通鉴》,成了他学习历史的启蒙教材。十七岁毕业于省立金华中学。1927年考入杭州之江大学预科。后来报考清华大学,1931年被国立清华大学史学系破格录取(数学零分)。1934年他在清华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因才华出众,1937年,年仅二十八岁的吴晗被聘为云南大学文史教授,1940年又到西南联大执教。1943年7月,在昆明加入中国民主同盟,参加共产党组织的“西南文化研究会”等活动,在集会上发表《论贪污》、《说土》、《贪污史的一章》等文,抨击反动统治。1945年吴晗帮助民主青年同盟秘密建立印刷厂,翻印中国共产党的文件和著作。

1949年北平解放,吴晗参加接管北大、清华的工作,曾任清华大学校务委员会副主任、文学院长、历史系主任等职,并参加了开国大典,后历任第一、二、三届全国人大代表,第一届全国政协委员,第二届政协常务委员、第三届政协副主席以及全国青联副主席、秘书长,民盟北京市主任委员,民盟中央副主席等职。从1949年11月起,他还担任了北京市副市长。吴晗对北京的文化教育、学术活动、古籍整理及文物古迹的保护等方面,作出了贡献,在明史方面的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他早期的研究作品如《胡惟庸党案考》、《明成祖生母考》,都堪称经典之作。从20世纪40年代开始数易其稿的《朱元璋传》,在史学界乃至现实生活中都产生过重大影响。他提倡编辑出版《中国历史小丛书》,普及历史知识。还出版了杂文《历史的镜子》、《史事与人物》、《灯下集》、《春天集》、《投枪集》、《学习集》等。

1957年,吴晗加入中国共产党,他积极响应同志发出的“要学习海瑞刚直不阿精神”的号召,写了《海瑞骂皇帝》、《论海瑞》和历史剧《海瑞罢官》,此后几年间与邓拓、廖沫沙一起,为《前线》撰写“三家村札记”。1965年11月,发表《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指责吴晗的《海瑞罢官》是主义的“一株毒草”,是在“为翻案”。诬陷吴晗“攻击、主义”等。接着,“三家村札记”也遭批判。后来他又被扣上“叛徒、特务”等莫须有的罪名。

“”开始后,吴晗从精神到肉体惨遭摧残,于1968年3月被捕入狱,1969年10月11日在狱中自杀,年仅六十岁。他的妻子袁震于1969年3月18日被折磨致死;养女吴小彦于1976年9月23日在狱中(一说在精神病院)自杀身亡。

邓拓原名邓子健、邓云特,福建福州人,生于1912年。他从小酷爱文学艺术,十八岁在上海参加了“左翼”社会科学家联盟,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中共晋察冀中央局宣传部副部长、晋察冀日报社社长兼总编辑、新华社晋察冀分社社长等职。新中国成立后,历任人民日报社社长兼总编辑、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主席、中共北京市委书记处书记、中共中央华北局书记处候补书记等职,并主编理论刊物《前线》。1961年3月,开始以“马南”为笔名在《北京晚报》副刊《五色》开设《燕山夜话》专栏,共发稿一百五13篇,受到读者喜欢。他的杂憎分明、切中时弊而又短小精悍、妙趣横生、富有寓意,一时全国许多报刊、杂志争相仿效,开设了类似的杂文专栏,为当时“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文苑增添了生气。1966年4月,“三家村”被打成“集团”,1966年5月18日,邓拓含冤自尽,成了“”大兴文字狱的第一个牺牲者,年仅五十四岁。邓拓另有《中国救荒史》、《论中国历史的几个问题》等论著。

廖沫沙,原名廖家权,1907年1月16日生于湖南长沙。五岁上私塾。1919年入长沙县立高小读书,在湖南省立一师附小完成小学学业。受到五四时期新思想新文化的启蒙教育,也受到何叔衡、谢觉哉等革命教师的思想影响, 1922年入长沙师范学校,曾和贺绿汀等组织文学社,做过报纸副刊的助理编辑。1927年到上海,在田汉主办的上海艺术大学文学系旁听,在《南国月刊》等杂志上发表了《燕子矾的鬼》等作品。1930年参加中国共产党。1932年任职于上海明日书店,后又任《远东日报》编辑。1934年加入中国“左翼”作家联盟。曾三次被捕入狱,都坚贞不屈,表现了顽强的斗争意志。1936年夏,被营救出狱。

1938年至抗战胜利前,廖沫沙先后在湖南《抗战日报》、桂林《救亡日报》、香港《华商报》晚刊、重庆《新华日报》任编辑主任。抗战胜利后去香港恢复《华商报》,任副主编、主笔。1949年5月,应中共中央电召,到北平市委机关工作。抗战时期写过一些历史小说,1949年结集为《鹿马传》由三联书店出版。新中国成立后先后任中共北京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教育部部长、统战部部长,1962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人民日报》曾为他和夏衍等人开《长短录》杂文专栏。从1966年5月份起,连续遭受批斗,从1968年初到1975年他在狱中整整被关了八年,后又被送到江西林场劳动三年。听到邓拓与吴晗夫妇含冤去世的消息,他不惧,写诗悼念。在被关押期间,他在狱中用烟盒作纸、火柴当笔写诗,后结集出版,名《余烬集》。1979年初,廖沫沙正式被昭雪,后继续潜心创作,并整理旧作,由北京出版社、三联书店先后出版。1990年12月27日逝世,享年八十四岁。

1978年8月,经中央批准,中共北京市委作出《关于“三家村”冤案的决定》,撤销原中央专案审查小组办公室对邓、吴、廖三人所作的结论,恢复他们的政治名誉。1979年,为邓拓、吴晗举行了追悼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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