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铁生散文范例(精彩4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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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铁生散文【第一篇】

关键词:史铁生;生命体验;灵魂;回声

中图分类号:12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1--7740(2010)03---0212---03

史铁生,当代著名小说家,兼写散文。1951年出生,18岁下乡去陕北插队,后双腿瘫痪回到北京,曾在街道工厂做工。1978年开始学习写作,1983年加入中国作协,短篇小说《我的遥远的清平湾》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后多次获奖,成为中国当代著名的小说家,在散文方面成就很大,《我与地坛》成为当代散文最有影响的名篇之一,曾出版多部散文集。

史铁生的散文影响很大,他身患残疾坐在轮椅上,以超然冷静的情感方式,表达自己对于世界和人生的睿智性思考。他的散文大气而深远。平和而流畅,深得艺术与人生的真义。他是当代中国散文写作的大手笔。

一、冷静达观的自我写真

史铁生散文最重要的篇目是《我与地坛》、《好运设计》、《文革记愧》、《我二十一岁那年》、《爱情问题》以及长篇随笔《病隙碎笔》等篇。他的散文大幅度地展示自我的精神历程,写出了一个特殊人生境况中生存的深切感受。史铁生面对自己的悲剧性遭遇,在散文写作中进行了极为充分的表达,他把不幸的人生经历写得真诚感人,但他作为作家虽身处逆境却是从容不迫,冷静达观。在一系列散文创作中,史铁生反复写到自己的人生遭际。真实地反映了作为一个不幸者的心路历程。

《我二十一岁那年》一文结尾这样写他对残疾的态度:

21岁过去,我被朋友们抬着出了医院,这是我走进医院时怎么也没料到的。我没有死,也再不能走,对未来怀着希望怀着恐惧。在以后的年月里,还将有很多我料想不到的事发生,我仍旧有时候默念着“上帝保佑”而陷入茫然。但是有一天我认识了神,他有一个更为具体的名字――精神。在科学的迷茫之处,在命运的混沌之点,人唯有乞灵于自己的精神。不管我们信仰什么,都是我们自己的精神的描述和引导…。

从医院被抬出来,人就残疾了,从此再也不能行走了。这是非常残酷的现实。尤其是21岁,刚刚走向成熟就失去了行走的双腿,对于一个人来说无论如何都是难以接受的。而当他陷于迷途的时候,他却找到了“神”,这个神就是人的“精神”,于是他从一种生活和生命的深度中理解了自己的不幸,而且在此基础上理解了他人,理解了人生的本质。《我与地坛》可以说是面对自我不幸在人生命运上的大彻大悟:

那时她的儿子还太年轻,还来不及为母亲想、他被命运击昏了头,一心以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一个,不知道儿子的不幸在母亲那儿总是要加倍的。她有一个长到20岁上忽然截瘫了的儿子,还是唯一的儿子;她情愿截瘫的是自己而不是儿子,可这事无法代替;她想,只要儿子能活下去哪怕自己去死呢也行,可她又确信一个人不能仅仅是活着,儿子得有一条路走向自己的幸福;而这条路呢,没有谁能保证她的儿子终于能找到。――这样一个母亲。注定是活得最苦的母亲。

这是对母亲的理解,儿子的不幸在母亲那里是要加倍的。所以母亲的不幸就减弱了儿子的不幸,与母亲比起来,儿子的不幸又算得了什么。这种苦难人生的精神境界是崇高而明智的,史铁生在散文中为我们悟出了一种达观的人生智慧,他确实找到了“神”。他从自身的人生经历开始,进入了对于生命深度理解的境界,他的散文有了一种醒世但又达观的透彻,是一种可贵的哲理的升华:

假如世界上没有了苦难,世界还能够存在么?要是没有愚钝,机智还有什么光荣呢?要是没了丑陋,漂亮又怎么维系自己的幸运?要是没有了恶劣和卑下,善良与高尚又将如何界足自己又如何成为美德呢?要是没有了残疾,健全会否因其司空见惯而变得腻烦和乏味呢?我常梦想着在人间彻底消灭残疾,但可以相信,那时将由患病者代替残疾人去承担同样的苦难。

如果说作家参透了世界和人生,那么他主要是从真实的自我体察了命运所包含的偶然性,无公道可言,没有什么道理好讲。史铁生不是怨天尤人,而是冷静平和地看待一切事物间的对立统一,把一切难以理解的东西都找到了让人可以接受的答案。而这种深刻的感悟都是与他对自身命运达的观态度分不开的。

长篇散文《好运设计》是史铁生最重要的散文力作之一,是作家在经历了人生苦难和悲剧精神的炼狱之后走向美好人生境界的心灵展示。他把人的美好理想设计在来世,那么多机会和可能,是一片光明的景象。其实人活着就是一种心态,史铁生是用一种理想的方式把自己从悲剧的人生状态中解放出来。他把希望寄托在来世,不是精神的虚无,而是生命需要的实在:

譬如和朋友们一起去野游,满心欢喜妙想联翩地到了地方,大家的热情正高雅趣正浓,可我已经累得只剩了让大家扫兴的份儿了。所以我真希望来世能有一副好身体。今生就不去想它了。只盼下辈子能够谨慎投胎,有健壮优美如卡尔・刘易斯一般的身体和体质,有潇洒漂亮如周恩来一般的相貌和风度,有聪明智慧如阿尔伯特,爱因斯坦一般的大脑和灵感。

在表达自我的一己情怀时,史铁生写自己的不幸人生现实主要是为了构建一个在苦难基点上的和谐达观的人生态度,是把悲剧作为重要的人生和生命的反思内容来对待的。一个优秀的作家的目的,不是把苦难和不幸展示给别人看,而是把这种不能回避的人生现实送到充满生机和希望的阳光地带。

二、走向深度的生命体验

史铁生的散文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对人生和生命的体认,而是一种形而上的,由深邃的意境中出发的,具有浓郁宗教精神的生命体验。我不是说史铁生是哪一个教派的信徒,而是说他从许多终极关怀的意义上找到了一种看待世界,看待自我,看待生存和生命的立足点,进而他有了一种超越现实的哲学意识,获得了生命生存的大自在。

在《我与地坛》的结尾中,史铁生对生存和生命的状态进行了极为精彩描述:

我说不好我想不想回去。我说不好是想还是不想,还是无所谓。我说不好我是像那个孩子,还是像好那个老人,还是像一个热恋中的情人。很可能是这样:我同时是他们三个。我来的时候是个孩子,他有那么多孩子气的念头所以才哭着喊着闹着要来,他一来一见到这个世界便立刻成了不要命的情人,而对一个情人来说,不管多么漫长的时光也是稍纵即逝,那时他便明白,每一步每一步,其实一步步都是走在回去的路上。当牵牛花初开的时节,葬礼的号角就巳吹响…。

史铁生散文【第二篇】

史铁生,北京人,中国当代著名作家、思想家。1967年毕业于清华附中初中部,而后,于1969年到陕北延安地区“插队”。三年后因双腿瘫痪回到北京, 1979年开始发表作品。

史铁生是当代中国最令人敬佩的作家之一。他的写作与他的生命完全同构在了一起,用残缺的身体,说出了最为健全而丰满的思想。他体验到的是生命的苦难,表达出的却是存在的明朗和欢乐,他睿智的言辞,照亮的反而是我们日益幽暗的内心。他的《病隙碎笔》作为二OO二年度中国文学最为重要的收获,一如既往地思考着生与死、残缺与爱情、苦难与信仰、写作与艺术等重大问题,并解答了“我”如何在场、如何活出意义来这些普遍性的精神难题。当多数作家在消费主义时代里放弃面对人的基本状况时,史铁生却居住在自己的内心,仍旧苦苦追索人之为人的价值和光辉,仍旧坚定地向存在的荒凉地带进发,坚定地与未明事物作斗争,这种勇气和执著,深深地唤起了我们对自身所处境遇的警醒和关怀。

史铁生肉体残疾的切身体验,使他的部分小说写到伤残者的生活困境和精神困境。但他超越了伤残者对命运的哀怜和自叹,由此上升为对普遍性生存,特别是精神“伤残”现象的关切。和另外的小说家不同,他并无对民族、地域的感性生活特征的执著,他把写作当作个人精神历程的叙述和探索。“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将一个歌舞炼为永恒。这欲望有怎样一个人间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计”(史铁生《我与地坛》)。这种对于“残疾人”(在史铁生看来,所有的人都是残疾的,有缺陷的)的生存的持续关注,使他的散文有着浓重的哲理意味。他的叙述由于有着亲历的体验而贯穿一种温情和宿命的感伤;但又有对于荒诞和宿命的抗争。如《命若琴弦》就是一个抗争荒诞以获取生存意义的寓言故事。

著有长篇小说《务虚笔记》,短篇小说《命若琴弦》,散文《我与地坛》等。《我的遥远的清平湾》、《奶奶的星星》分别获1983年、1984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老屋小记》获首届鲁迅文学奖。2002年,史铁生荣获华语文学传播大奖年度杰出成就奖,同年,《病隙碎笔》(之六)获首届“老舍散文奖”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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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隙碎笔

所谓命运,就是说,这一出“人间戏剧”需要各种各样的角色,你只能是其中之一,不可以随意调换。

写过剧本的人知道,要让一出戏剧吸引人,必要有矛盾,有人物间的冲突。矛盾和冲突的前提,是人物的性格、境遇各异,乃至天壤之异。上帝深谙此理,所以“人间戏剧”精彩纷呈。

写剧本的时候明白,之后常常糊涂,常会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其实谁也有“我怎么这么走运”的时候,只是这样的时候不嫌多,所以也忘得快。但是,若非“我怎么这么”和“我怎么那么”,我就是我了吗?我就是我。我是一种限制。比如我现在要去法国看“世界杯”,一般来说是坐飞机去,但那架飞机上天之后要是忽然不听话,发动机或起落架谋反,我也没办法再跳上另一架飞机了,一切只好看命运的安排,看那一幕戏剧中有没有飞机坠毁的情节,有的话,多么美妙的足球也只好由别人去看。

把身体比作一架飞机,要是两条腿(起落架)和两个肾(发动机)一起失灵,这故障不能算小,料必机长就会走出来,请大家留些遗言。

躺在“透析室”的病床上,看鲜红的血在“透析器”里汩汩地走――从我的身体里出来,再回到我的身体里去,那时,我常仿佛听见飞机在天上挣扎的声音,猜想上帝的剧本里这一幕是如何编排。

有时候我设想我的墓志铭,并不是说我多么喜欢那路东西,只是想,如果要的话最好要什么?要的话,最好由我自己来选择。我看好《再别康桥》中的一句:我轻轻地走,正如我轻轻地来。在徐志摩先生,那未必是指生死,但在我看来,那真是最好的对生死的态度,最恰当不过,用作墓志铭再好也没有。我轻轻地走,正如我轻轻地来,扫尽尘嚣。

但既然这样,又何必弄一块石头来作证?还是什么都不要吧,墓地、墓碑、花圈、挽联以及各种方式的追悼,什么都不要才好,让寂静,甚至让遗忘,去读那诗句。我希望“机长”走到我面前时,我能镇静地把这样的遗言交给他。但也可能并不如愿,也可能“筛糠”。就算“筛糠”吧,讲好的遗言也不要再变。

有一回记者问到我的职业,我说是生病,业余写一点东西。这不是调侃,我这四十八年大约有一半时间用于生病,此病未去彼病又来,成群结队好像都相中我这身体是一处乐园。或许“铁生”二字暗合了某种意思,至今竟也不死。但按照某种说法,这样的不死其实是惩罚,原因是前世必没有太好的记录。我有时想过,可否据此也去做一回演讲,把今生的惩罚与前生的恶迹一样样对照着摆给――比如说,正在腐败着的官吏们去作警告?但想想也就作罢,料必他们也是无动于衷。

生病也是生活体验之一种,甚或算得一项别开生面的游历。这游历当然是有风险,但去大河上漂流就安全吗?不同的是,漂流可以事先做些准备,生病通常猝不及防;漂流是自觉的勇猛,生病是被迫的抵抗;漂流,成败都有一份光荣,生病却始终不便夸耀。不过,但凡游历总有酬报:异地他乡增长见识,名山大川陶冶性情,激流险阻锤炼意志,生病的经验是一步步懂得满足。发烧了,才知道不发烧的日子多么清爽。咳嗽了,才体会不咳嗽的嗓子多么安详。刚坐上轮椅时,我老想,不能直立行走岂非把人的特点搞丢了?便觉天昏地暗。等到又生出褥疮,一连数日只能歪七扭八地躺着,才看见端坐的日子其实多么晴朗。后来又患“尿毒症”,经常昏昏然不能思想,就更加怀恋起往日时光。终于醒悟: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运的,因为任何灾难的前面都可能再加一个“更”字。

坐上轮椅那年,大夫们总担心我的视神经会不会也随之作乱,隔三差五推我去眼科检查,并不声张,事后才告诉我已经逃过了怎样的凶险。人有一种坏习惯,记得住倒霉,记不住走运,这实在有失厚道,是对神明的不公。那次摆脱了眼科的纠缠,常让我想想后怕,不由得瞑揖默谢。

不过,当有人劝我去佛堂烧柱高香,求佛不断送来好运,或许能还给我各项健康时,我总犹豫。不是不愿去朝拜(更不是不愿意忽然站起来),佛法博大精深,但我确实不认为满腹功利是对佛法的尊敬。便去烧香,也不该有那样的要求,不该以为命运欠了你什么。莫非是佛一时疏忽错有安排,倒要你这凡夫俗子去提醒一二?唯当去求一份智慧,以醒贪迷。为求实惠去烧香磕头念颂词,总让人摆脱不掉阿谀、行贿的感觉。就算是求人办事吧,也最好不是这样的逻辑。实在碰上贪官非送财礼不可,也是鬼鬼祟祟的才对,怎么竟敢大张旗鼓去佛门徇私舞弊?佛门清静,凭一肚子委屈和一叠账单还算什么朝拜?

约伯的信心是真正的信心。约伯的信心前面没有福乐作引诱,有的倒是接连不断的苦难。不断的苦难曾使约伯的信心动摇,他质问上帝:作为一个虔诚的信者,他为什么要遭受如此深重的苦难?但上帝仍然没有给他福乐的许诺,而是谴责约伯和他的朋友不懂得苦难的意义。上帝把他伟大的创造指给约伯看,意思是说:这就是你要接受的全部,威力无比的现实,这就是你不能从中单单拿掉苦难的整个世界!约伯于是醒悟。

不断的苦难才是不断地需要信心的原因,这是信心的原则,不可稍有更动。倘其预设下丝毫福乐,信心便容易蜕变为谋略,终难免与行贿同流。甚至光荣,也可能腐蚀信心。在没有光荣的路上,信心可要放弃么?以苦难去作福乐的投资,或以圣洁赢取尘世的荣耀,都不是上帝对约伯的期待。

・ 美文导读

史铁生,一位病魔缠身的作家,而残缺羸弱的身体中却充盈着健全而丰厚的思想,拥有着聪明睿智的灵魂。阅读他的《病隙随笔》,似乎听到这位巨人用带着笑容的声音向世界作出宣称――“我是强者!”

在第一节中,史铁生说命运就像一出“人间戏剧”,悲欢离合、高潮低谷交叉其间,自己只是其中的一个不能随意调换的角色,因为走运的时候忘得快,背运的时候记得牢,所以不免抱怨,其实只要放稳心态,都演好自己的角色,整个剧本才能精彩纷呈。显出达观的心态。

在第二节中,史铁生说,如果让他来选择墓志铭,他会选择这样一句话:“我轻轻的走,正如我轻轻的来。”扫尽尘嚣。生命有时候很脆弱,有时候很坚韧,关键在于它由谁主宰。史铁生是个生命强者,在坎坷中赢得了明天。

在第三节中,史铁生说他的职业就是生病,48年来大约有一半时间用来生病。可是,生命的苦难并没有湮灭他思想的火光,反而激发了他对人生意义的追索,以其勇气和执著,探求生命的价值,唤醒我们对人类自身境遇的警醒与关怀。也就是这样一个受命运捉弄的人,时时刻刻充满着对生活的眷恋和不舍,依然可以以平和的心态对待生活的每一天,依然可以在病痛缠身时对生活抱着无穷的希望。令人肃然起敬。

在第四节中,史铁生说:“生病也是生活的体验之一种,甚或算得一项别开生面的游历。”这就是一个两条腿、两个肾脏均出现故障,要靠透析器来维持生命的人道出的平静话语。我们实在难以想象,他说这话的时候抱有怎样的一种豁达心情。史铁生又说:“发烧了,才知道不发烧是多么的清爽;咳嗽了,才体会到不咳嗽的嗓子是多么的安祥。”确实,能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每天自由惬意地生活,是一种莫大的幸福。而“生病”呢,却更能让我们珍惜此刻的健康与惬意,珍惜身边所拥有的一切。史铁生就是怀着这样的一颗心去看世界,不论命运有多刻薄,他都用心细细寻找身边每一处的快乐和美丽。

在第五、六节中,史铁生说他的人生中一半都在生病,从瘫痪在床到患上尿毒症。有人劝他去佛堂烧炷高香,求佛送来些好运,或许能还他各项健康。但他却始终犹豫:这似乎功利了些,难道苦难是命运对你的亏欠?看看上帝忠诚的仆人约伯,上帝一次次剥夺他拥有的一切,让他感到委屈,发出质问:“为何如此对我?”但最终他相信了不断的苦难才是不断地需要信心的原因。上帝拿走了一切,却给了你强烈的希望。而在希望面前,一切都是渺小的,这也许就是信仰的意义。

・ 写作借鉴

《病隙碎笔》给我们的写作借鉴有很多,最主要的我觉得是以一颗敏感的心来感知生活,抒写自己对生命的特殊体验。

史铁生在他的散文中表现出对于人生困境的沉思与感悟,构建了自己的精神家园。他的沉思与感悟突出了以人为核心,张扬人的主体精神,歌颂生命的自由与创造。在宗教精神的作用下,史铁生将形而下与形而上相沟通,并将自己的思考向古今中外的哲学与宗教敞开怀抱。史铁生构建的精神家园以人的生命本体为核心,突出了爱、自由、创造的价值和意义。

史铁生的散文探求着人之生存的终极目标,诉说着生的悲与欢,弥漫着沉郁的人生况味:母爱、友爱、情爱的大融合,是史铁生散文的另一鲜明主题;史铁生的散文是文化散文,多种思想驳杂融汇,常用儒、道、佛诸家思想解释世界与拷问灵魂,无意识地留下其个人哲学的印记;以感慨与情性为文,无拘无束,笔随意走,坦诚相见是史铁生散文的鲜明特征。

史铁生以残疾人特为敏感的心灵,向我们描述他对生活的真实感受和对生命的特殊体验,他的作品处处闪耀着人性的光芒,他对人性的思考、对人的命运、人生困境、人生意义的追问,其深度让他同年代的其他作家难以企及。

・ 高考连接

2010年山东高考作文

阅读下面的文字,根据要求作文。

人生的一切变化,一切魅力,一切美都是由光明和阴影构成的。

――列夫・托尔斯泰

请根据阅读后的感悟和联想,写1篇不少于800字的文章。

要求:①自定立意;②自拟标题;③除诗歌外文体不限;④文体特征鲜明。

请思考:

1、 面对生活中的光明和阴影,你有哪些特殊体验?

史铁生散文【第三篇】

历来优秀的文学作品总能从生命体验、情感体验的角度激发读者对人类所共有的某种情感的普遍性认识,史铁生关于“母爱”主题的散文作品一直以来倍受读者青睐,其奥秘就在于作者以坦露的心魂抒写了自己与母亲之间深沉而无法释怀的母子之爱,这种爱因人生的特殊变故始终处在失衡的错位状态。二十一岁双腿残疾,史铁生被厄运逼入了人生的绝境,他全神贯注于自己的命运与苦难,没有心力感受与理解母亲对自己的关爱和承受的痛苦;49岁的母亲突然离世,尚未走出人生阴霾的史铁生骤然间理解了母亲,可母亲却永远地离开了自己。这种母子之情的不平衡、大幅度错位,构成了史铁生抒写“母爱”散文的艺术魅力,它能直指读者心灵,激荡读者的情感,产生强烈的艺术感染力。正如俄国作家托尔斯泰所说:“一件艺术品不是别处已经存在的美的记载,而是艺术家所感受到并且传达给观者的一种感情的表达…… 而且感染的程度是衡量艺术价值的惟一标准。”本文想通过对史铁生有关“母爱”主题的散文中母子感情双重错位的探讨,感受其散文的美学价值与艺术魅力。

母子感情的第一重错位。双腿残疾是史铁生与母亲之间感情第一重错位的关键。“活到最狂妄的年龄”——21岁,双腿突然残疾了,这种人生变故一下子让他坠入了人生的谷底,自卑、恐惧、绝望遮蔽了一切。看不到生的希望、找不到活的勇气,他只能在残疾的黑暗世界里苦苦挣扎,做着“生”与“死”的拔河赛。此时,厄运和不幸在他心间竖起了一道厚厚的屏障,阻隔了他与外界的交流、沟通,屏蔽了他对外界的感受与体验。他残疾后母亲有着怎样的心情,做着怎样的努力,付出了怎样的情感,他的眼里看不到,心里感受不到,他把自己最亲、最爱的母亲阻隔在了自己情感世界的大门外。因此,他与母亲之间的感情通道是单向的,母子感情呈现出不平衡的、错位的状态。相关的作品中,作者以叙事的方式,一方面,真挚而坦然叙写残疾之初“我”的生命状态和情感体验,另一方面深情地追忆母亲给予自己的厚重的爱。

“我”残疾后的生命状态和情感体验。残疾之初的史铁生情绪暴怒无常,常常无缘无故地摔砸东西或缄默不语。《秋天的怀念》中这样记述:“双腿瘫痪后,我的脾气变得暴怒无常。望着望着天上北归的雁阵,我会突然把面前的玻璃砸碎;听着听着李谷一甜美的歌声,我会猛地把手边的东西摔向四周的墙壁。”妹妹史岚在《天上,人间,相距并不遥远》一文中也写到:“他动不动就发脾气,我看见他把鸡蛋羹一下扔向屋顶,把床单撕成一条一条……我亲眼看见他把一整瓶药一口吞下,然后疼得在床上打滚。”双腿残疾的不幸强烈地刺激着史铁生,使他的情绪严重失控。其实,摔砸东西只是他宣泄自己恐惧、绝望情绪的一种方式,他的人生需要这样的出口。但他不知道,每一次摔砸都在撕扯着亲人的心,特别是母亲那颗为儿子不幸命运悬着、揪着的心。此外,残疾之初的他对母亲的担忧、关爱视而不见,毫不领情,甚至厌烦和拒绝。对端着眼镜费力地在偌大的地坛寻找自己的母亲,他曾故意地为难母亲,有意地让母亲在地坛焦急地寻找自己。“她没看见我时我已经看见她了,待我看见她也看见我了我就不去看她”(《我与地坛》)北海的菊花开了,母亲想推儿子出去散散心,缓解缓解儿子内心焦躁不安的情绪。史铁生却十分厌烦母亲的絮叨、忙碌:“哎呀,烦不烦?几步路,有什么好准备的!”(《秋天的怀念》)总之,这时的史铁生,眼里只有厄运,心里只有自己,人生词典里只有死亡。母子情感的交流因他的双腿残疾而遇到了障碍,他把对母亲的爱和理解的情感通道暂时封闭了。

母亲无私、博大的爱。母亲始终默默地站在被绝望所左右的瘫痪的儿子背后,无怨无悔地承受着一切,奉献着一切。史铁生在作品中没有工笔式地刻画母亲形象,而是选取了母亲在“我”残疾后的一些生活片断、生活细节等,以“散点式”的刻画,凸显母亲坚韧、隐忍、无私等个性品质。首先,母亲不辞辛劳,求医问药,执着地想医治好儿子的双腿。散文《合欢树》中有这样的记述:“医院已经明确表示,我的病目前没办法治。母亲的全副心思却还放在给我治病上,到处找大夫,打听偏方,花很多钱。她倒总能找来些稀奇古怪的药,让我吃,让我喝,或者是洗、敷、熏、灸。”母亲希望她的努力能发生奇迹,有一天儿子能从轮椅上站起来,用双腿去闯荡他的未来人生。她一次次怀着希望而去,却一次次承受着失望而归。身患重病的她为了儿子,必须站着,明天还要奔波!其次,母亲隐忍地承受一切。残疾使母子之间失去了交流沟通的共同话语,母亲渴望学会与儿子交流的语言,更渴望能走进儿子的心里世界。她极力避免使用“跑”“踩”等与儿子双腿有关的词语,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那颗敏感、脆弱的心。面对儿子暴怒无常的情绪,母亲默默地隐忍着,毫无怨言地承受着,因为这是她的儿子呀!更令母亲揪心的是儿子能不能从残疾的阴影中坚强地走出来,她知道这个时候儿子需要一个可以独自思考的去处,所以她从未阻止儿子摇着轮椅去地坛。但独自呆在地坛里的儿子会做些什么,她又不能不担忧,怎么办呢?唯一的方法就是悄悄地去地坛看儿子,看到儿子好好的,她则放心地离开。儿子在地坛一呆就是好几年,这无数个日子母亲就这样提心吊胆、坐卧不宁,不敢问,也不能问,一日又一日地煎熬着度过的!另外,母亲更期盼儿子能找到一条生存之路,这条路能把儿子带出人生的沼泽地,重新迎来生命的曙光。所以,母亲拖着患病的身子,四处奔走为儿子找工作,低声下气地忍受着别人的嘲讽与搪塞,《庙的回忆》里有这样一段令人心酸的叙述:“母亲陪我一起去劳动局申请……什么申请呀简直就像去赔礼道歉,一进门母亲先就满脸堆笑,战战兢兢,然后不管抓住一个什么人,就把她的儿子介绍一遍……那些人自然是满口官腔,母亲跑了前院跑后院,从这屋被支使到那屋。母亲,直到她去世之前还在一趟一趟地往那儿跑……”徒劳地四处奔走却为儿子找不到工作,母亲的内心是怎样的失望、无奈、不甘呀!不过,当母亲意外地发现“我”在写小说时,她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不遗余力地为儿子奔走,“她到处给我借书,顶着雨或冒了雪推我去看电影,像过去给我找大夫,打听偏方那样,抱了希望。”(《合欢树》)

通读史铁生写母亲的散文,一位将全部的爱毫无保留地献给儿子的伟大母亲,一位身患绝症还四处为儿子奔走、日夜为儿子操劳的无私的母亲,站立在读者面前。这位母亲承载了太多命运的苦难、生活的重负、心灵的痛苦和疾病的折磨!然而,遭受厄运的史铁生对母亲的这一切,不察觉,也不感动。母亲却不因儿子的不理解、不领情而动摇,依然故我地为儿子操劳着一切、奉献着一切。这种母子感情的不同步,不平衡,能强烈地撞击读者的心扉,产生情感上的共鸣,这恰恰就是史铁生母爱散文别具感人魅力的地方!

史铁生散文【第四篇】

选择文学写作并且死而后已,以此作为个人生命过程存在的那一份坚守、那一份价值与那一份美丽,这是与史铁生个人坎坷的悲剧命运因果相关的必然。他于1969年到延安插队,1972年因病双腿瘫痪回京,这是他第一次大病。但他没有因此消沉,而是选择了文学作为人生追求与谋生的事业。后来又患肾病并得了尿毒症,每周需透析两三次方可维持生命,这是他第二次大病。对于常人来说,如果先后遭遇瘫痪与尿毒症,其精神很可能早就被击垮。但史铁生却看破生死,坦然处之,始终以写作作为自己的第一生命,并且坚守了30多年,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生命的奇迹;这不能不说,是文学信仰创造了他的生命奇迹。在他的作品里,有许多是以残疾为主题和题材来表达他对生命、命运等许多问题的感悟的,如《我们的角落》《命若琴弦》《病隙碎笔》等等,这些准“非虚构小说”,以作者的个人性、题材的亲历性、生命的揭秘性和故事的猎奇性,丰富了“非虚构小说”以作家自我生命为本位的创作理念与经验。(从上世纪80年代在中国翻译出版美国学者约翰・霍洛韦尔的《非虚构小说的写作》起,至今,理论界一直在讨论非虚构小说创作的话题,今年3月21日的《文艺报》还推出了“非虚构”的整版讨论)而以地坛为题的《我与地坛》和《想念地坛》,则是作者感悟自我生命最为真实、最为深刻的作品。

地坛,又称方泽坛,位于地坛公园内,始建于明代嘉靖九年即1530年,为北京五坛中的第二大坛,坐落在安定门外东侧,与天坛遥相对应。地坛是一座庄严肃穆、古朴幽雅的皇家坛庙,是明清两朝祭祀“皇地祗神”之场所,也是中国最大的“祭地”之坛。自然,遭遇生命劫难的史铁生到地坛这祭祀圣地不是祈愿祈福,而是为了沉入个体生命的思考。这里笔者必须简要地提及《我与地坛》的内容,以帮助读者深入理解《想念地坛》的思想。在《我与地坛》里,作者将15年来摇着轮椅在地坛“散步”的思考,通过如“我”与地坛的宿命、“我”母亲因“我”而与地坛生成的宿命、“我”眼里地坛春夏秋冬的四季变幻的景观以及一对常年相伴的老夫妻和偶遇的痴傻聋哑少女等等意象,将15年来关于生与死、灵与肉、命与缘、福与祸的纠结以及纠结生成后的痛苦与困惑,像“天问”式地、隐喻般地表现出来。如果说《我与地坛》的作者还浓浓郁郁地纠结在痛苦和困惑中间,还没有完全摆脱宿命思想的话,那么11年之后写作《想念地坛》的作者则进入了一个豁达、澄明的境界了。

史铁生对过去来地坛散步的重新认识,首先书写的是精神升华到豁达的境界。这里必须说明的是,作者写这篇散文的时空视角,是对既往的“我与地坛”的回望与反思,写作时他人并非在地坛,其思想是在天马行空的“想念”之中。他通过回望与反思,悟到的最重要的关键词是“安静”。――“想念地坛,主要是想念它的安静”。在史铁生的反思里,地坛是安静的,又是不安静的。就地理的自然环境而言,这里毕竟是游人稀疏的公园,“喧嚣都在远处”;但地坛毕竟有它春夏秋冬的生机和故事,故而它的安静“并非无声”。作者之所以深深感到它的“安静”,感到它的“与世隔绝”,是因为它的安静,让自己有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动”:“摇了轮椅,一次次走来,逃也似的投靠这一处静地”,而且让“一个无措的灵魂,不期而至竟仿佛走回到生命的原点”。也就是说,地坛的安静让身患绝症的作者反复考量自己的生命长度,反复考量自己的痛苦与困惑,反复考量苦难对生命意志的验证,让自己残留的生命得以重新开始。这正是地坛对自己最彻悟、最恩惠的赐予。作品中有一段关于生命死亡的想象:“我记得我有了一种放弃的心情,仿佛我已经消失,已经不在,惟一缕轻魂在园中游荡,刹那间清风朗月如沐慈悲。于是乎我听见了那恒久而辽阔的安静。恒久,辽阔,但非死寂,那中间确有如林语堂所说的,一种‘温柔的声音,同时也是强迫的声音’。” (这里是引用林语堂写基督教的文章《火光的威严》中的话,来表达他如受到神灵启迪而感悟生命真谛的这种状态。林文原话是:“他用一种真正高贵的声调,例如‘凡劳苦担重担的人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就使你们得安息。’这是耶稣温柔的声音,同时也是强迫的声音,一种最近二千年来浮现在人理解力之上的命令的声音。”)其实,这些描述表达了作者借助西方宗教来感悟人生、看破生死的淡定、从容和彻悟,死并不可怕。死如睡眠,每个人夜里沉沉睡熟,意识无存,全然不能感知外在世界,就是小死而已;也就是听从那耶稣“温柔”“强迫”的“声音”。于是作者终于明白了,选择生还是选择死,这本身并不可怕。如果怕死,只看到“绝路”,只想到“怎样去死”,怀着百般无奈去死,这是可怖的;如果赖活,苟且做一堆徒悲人生、死乞白赖的“行尸走肉”,这也是可悲的。在作者看来,以上两种情状都不可取,否则才是真正的人生悲剧,才是精神上的侏儒。――史铁生就这样“仿佛走回到生命的原点”,豁达了,顿悟了,柳暗花明了;于是他就有了“绝路”之后的生“路”,即有了自己明智的发现与选择:文学写作。如他自己在作品中所说,“写,真是个办法,是条条绝路之后的一条路”。

因身患残疾或沉疴而选择文学创作的作家的故事很多。在外国,写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苏联作家保尔・柯察金、创作《骑鹅旅行记》并获得第九届诺贝尔文学奖的瑞典女作家拉格洛夫,都是读者熟悉的例子;在中国,写下《轮椅上的梦》等长篇小说的张海迪,写下22万字自传体小说《只要生命还在》的大连作家刘海英,拄着双拐、只能站在电脑前写作的武汉作家曾文寂,那位38岁患了“进行性肌肉营养不良”之不治之症的广州女诗人林爽英(笔名),那以两腿残疾、写出《兵变1938》电视剧的郑州作家郭亚平,还有北京的被网友指称为“第二保尔”的段云球、新疆因遇车祸而靠肩膀的带动在电脑上码字的郭丞……灾难之后,他们反而让自己的生命在文学的天空中更自由地飞翔。在他们中间,用哲学来解读自己残疾的生命,唯史铁生一人。归根结底,是地坛的安静让史铁生在冥冥之中悟出了“向死而生”的哲学。他从鲁迅身上继承了“绝望反抗”的思想和精神。鲁迅以《过客》中的过客形象,演绎了明知前路是“绝望”而偏执向前奋进、并且拒绝养息与拒绝他人施舍的“向死而生”的哲学。他说过:“《过客》的意思……即是明知前路是坟而偏要走,就是反抗绝望,因为我以为绝望而反抗者难,比因希望而战斗者更勇猛,更悲壮。”(鲁迅1925年4月11日致赵其文函,刊《鲁迅研究资料》第9期)在《野草》中的《影的告别》《求乞者》《死火》《颓败线的颤动》《这样的战士》等等篇章中,同样演绎了这种面对死亡的人生哲学。鲁迅逝世前10年期间,其身体一直处于亚健康状态;可他为了医治与重铸国人的灵魂,而与帝国主义、反动统治当局的帮凶与帮闲进行着不懈的斗争;他把自己的身体比作“病叶”,即使将坠,也要面对自己的人生,“在极短时中相对”。(见《腊叶》)笔者以为,史铁生的“向死而生”与鲁迅的“绝望反抗”的生命哲学是一脉相承的。他也是“反抗绝望”。当他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而在反抗宿命、追索人生意义时,就必然进入豁达的人生境界,也就能达到常人难以达到的“宁静以致远”了。如同他自己所描述的那般淡泊宁静:“有时候我设想我的墓志铭……我轻轻地走,正如我轻轻地来,扫尽尘嚣。”(《病隙碎笔》)

史铁生对地坛的回望与反思,其次是精神上升华到澄明的境界。所谓澄明,是指人的精神世界澄澈如水、磊落光明。作品以很多篇幅抒写与诠释着个人写作的意义。作者借用了一个“写作的零度”的概念,从多方面书写他的彻悟。零度写作,这个命题来源于法国文学理论家罗兰・巴特1953年发表的1篇论文《写作的零度》。所谓零度写作方式,多指作者在作品中不掺杂任何个人的想法,完全是机械地陈述。零度写作并不是缺乏感情,更不是排斥感情;而是将澎湃饱满的感情控制,降至冰点,让理性得以升华,从而让作者得以客观、冷静、从容地抒写。史铁生认为这个概念“已经契合了我的心意”“在我想,写作的零度即生命的起点”,即生命的开始、人生旅途的重新出发。首先,他感到写作之于他,是“由之出发的地方即生命之固有的疑难,写作之终于的寻求,即灵魂最初的眺望”。也就是如他在前面所说,他在地坛思索自己生命何去何从之疑难的时候,忽然想到用笔来书写自己,“不考虑词句”“也不过问技巧”,就是一味让自己的思想情感命笔驰骋,如此获得了“忽临的轻松和快慰”,进而让生命“时来运转”,获得了信实的支撑和眺望。其次,史铁生对“写作的零度”言说个人的理解:回到“零度”,就是“重新过问生命的意义”;他从现代荒诞派作家罗伯・格里叶和创作《等待戈多》的贝克特身上,“笑遇荒诞”并以自己的体验读到了写作的荒诞感及其守望荒诞,因为荒诞“逼迫你去看那生命固有的疑难”,而去冷静地追寻与确认自己生命的价值。再次,作者联系当前文坛现状,批评与“写作的零度”相悖的功利主义。什么“弃心魄的困惑于不问”,什么把写作“变成潇洒”“变成身份或地位的投资”,什么“爱上了比赛、擂台和排名榜”等等,这些无疑都是在写作方面绝对功利主义的表现。作者现身说法,用他在《八子》和《务虚笔记》中都写过的一个人物,形象地说明并批判这种功利主义是“天赋的诡作”:一个孩子用“我第一跟谁好,第二跟谁好”排座次的方式就轻易赢得了权力,建立了自己霸权的秩序,而且获得了“我”和另外很多孩子的“阿谀”和服从。史铁生用这个例子表白自己,写作时追求的、恪守的是“写作的零度”,是一种作为作家的灵魂自省与匡正时弊的批判精神。以上三个方面,是作者对“写作的零度”的理解和理念:写作让自己的生命超越残障、重新开始,让自我涅之后重新拷问生命的意义,让自己面对物欲横流的世俗世界而拒绝功利主义。这些都表现了史铁生写作时的精神达到了澄明的境界,而且是全盘的澄明。诚如铁凝所说:“诚实与善思对活着的人是多么的重要。他坐在轮椅上那么多年,却比很多能够站立的人更高、更高。他那么多年不能走太远的路,却比更多游走四方的人有着更辽阔的心。史铁生是一个‘伟大’的作家,他当得起‘伟大’这个词。”(《别样生日聚会追忆史铁生铁凝赞其为伟大作家》,中国新闻网2011年01月04日)

面对于个人的生死,史铁生可以做到豁达;面对灯红酒绿的物欲世界,他可以做到澄明。在他的“想念”和反思里,还有更深度的抒写:地坛是作为他个体生命体验的精神家园予以抒写的,换句话说,地坛是他美好精神家园的符码。他反复强调的“回到零度”,就是回到他的一个理想的、至高无上的自由精神的家园。因此,在作品的结尾部分,作者意味深长地强调只有回到地坛式的“安静”,才能回到“零度”,因此才能恪守“我”自己的“精神家园”。惟其如此,他在人格情操的修炼上提出了两个“放弃”、一个“柔弱”的恪守原则。所谓两个“放弃”,就是放弃“强力”,放弃“阿谀”,就是指弃绝“面要面霸,居要豪居,海鲜称帝,狗肉称王……”,弃绝“名人,强人,人物”,以及弃绝为获得强势而在人际关系中的阿谀奉承、投机取巧、争权夺利、欺世盗名等等庸俗作风。所谓“柔弱”,就是指矜持谦谦君子的正直善行的人格,即代表着亿万普泛人群(相对于官场和商场的强势,可谓弱势群体)的自然人性,就是面对官场人格、商场人格及其阿谀奉承、投机取巧等等作风而反道使然、我行我素,就像他描述的地坛里的那些老柏树那样:“历无数春秋寒暑依旧镇定自若,不为流光掠影所迷”。作者明确强调,这种“柔弱”是“万物的美德”;它并非软弱,“是信者仰慕神恩的心情,静聆神命的姿态”。“柔弱”之中关键一个字是“柔”字,这是温柔敦厚的诗教之“柔”,是“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修炼之“柔”,从这方面理解,史铁生所恪守、矜持和赞美的,其实是中国传统的“温柔敦厚”的人格襟抱,既表现为外在的柔弱、儒雅和敦厚,又表现为内在的一种从容、坚韧和强大。作者从感悟自我精神世界的豁达、澄明,到顿悟人格操行的自我恪守和矜持,分明是进入到哲理境界,这就把对地坛的言说书写,引向思想的深刻和诗意的深邃。而这种人格境界是十分强大的,面对“权”本位官场人格和“钱”本位商场人格的强势,可谓是无坚不摧。作品最为给力的一笔,是把这种人格力量给以了斩钉截铁的肯定:“但要是‘爱’也喧嚣,‘美’也招摇,‘真诚’沦为一句时髦的广告,那怎么办?惟柔弱是爱愿的识别,正如放弃是喧嚣的解剂。”显而易见,作者认为在社会日益商品化、经济日益市场化、道德日益侏儒化和审美文化日益媚俗化的今天,惟有坚守、矜持两个“放弃”和一个“柔弱”的处世原则,才是正直爱国、深怀良知、有所作为的知识精英们所拥有的护身法宝。

《想念地坛》的书写和表现是诗性和诗意的。读这篇散文,如果按照传统解读文本的习惯思维定势,去寻找时间和空间的叙述逻辑和常用的叙事的方法进行条分缕析,那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作者将记叙、描写、抒情、议论融为一体,听凭心性自由的、随意的抒写,字词句章似乎显得杂乱而且无序。其实,贯穿其中的是作者的哲理感悟与伴随感悟生成的激情。一般常见的散文是按照作者的感觉来写,故而有它常见的时空叙述逻辑和叙事方法。而在这篇散文中,作者是写形而上的感悟而非写形而下的感觉;作者让形而上的哲理诗情成为内在的驱力,统驭全文,故而读这篇散文分明感觉到作者一气呵成的气势和浑然一体的气概。――这里可以一斑见豹,可以窥见史铁生整个散文的大体风格。当他超越时空与生命的哲理与热烈澎湃的诗情交融,如山洪决堤、喷薄而出的时候,那就如他自己所说,再也来不及考究“词句”与“技巧”的形式,而是直摅心性、一泻千里、淋漓笔端、随物赋形;表现的则是心灵的真实、思绪的奔腾和文本的浑然透明了。形式和内容在很多时候存在着“二律背反”现象。在一般情况下,两者辩证统一起来,很难说是孰重孰轻,是内容第一还是形式第一。(传统称内容决定形式的理念是不科学的)可偏偏有史铁生《想念地坛》式的个案,当豁达澄明的心境进入到叩问人格襟抱的时候,他那“我已不在地坛,地坛在我”的、山呼海啸般的哲理诗情,就让作品的表现形式仿佛退居“第二位”,而完全被吁请和被“臣服”了;也因哲思的深邃与博大,使一些诸如“当你立于生命固有的疑难……你就回到了零度”等等哲理性的箴言警句,错落于段落之中,蔚然成为与内在的哲理诗情相得益彰的文章气韵。这内容消解形式、颠覆形式、大于形式的错谬,正好暗合了巴金很另类的“无技巧境界”的理念。(原话是“艺术的最高境界是无技巧”,见《探索集》第127页。当然,也可为其辩解为至巧近拙的“无技巧”形态)史铁生与巴金灵犀相通,共持共识一个偏激得颇有哲学意味的创作理念:即散文的形式技巧可以忽略不计,但真情实感永远是它的灵魂和生命,舍此,便没有散文的佳作精品,也便没有散文的形式技巧和诗性诗意的魅力了。

史铁生在《想念地坛》里给读者做人与作文两方面的启示,值得我们永远记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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