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中外的南京“哭灵”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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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中外的南京“哭灵”事件

1947年3月19日,古老的南京城传出一个爆炸性新闻――300多名将校级军官,齐集在中山陵灵堂前“哭灵”。这一前所未有的举动,引得许多人围观,游客中的女性甚至为之动容落泪。宁静而庄严的中山陵上空,顿时被一片悲伤的哭声所笼罩。

第二天,《救国日报》率先在头版披露了这一惊人新闻。第三天,的《中央日报》也予以登载,于是各小报纷纷大做文章,最终导致街谈巷议,声势越演越大,闹得满城风雨。每天必看报纸,当他看到这一消息时,顿时惊呆半晌,接着大为光火,大骂这些谒陵人简直“目无法纪”,非严惩不可。但等到情绪冷静下来后,他突然想,说不定这又是共产党一手策划的,于是他改变了主意。他派人把陈总长(诚)叫到办公室,对着战战兢兢的陈诚一顿申斥,责成他即速处理,以平舆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许多人不明内幕,如坠烟海。

原来这事还得从着手整编军队谈起。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4月,陆军总司令部在南京召开了一次军事委员会会议。会后对部队进行了大规模的整编,撤销了各战区司令长官部、集团军司令部。因为这些部门都是抗战时的战斗序列,打内战已不适用了。故将军改为整编师,师改为整编旅,团以下补充兵额,配备新式武器,一些非嫡系部队的士兵并入嫡系部队,而大多数军官则作为编余人员遣散编在全国成立的12个军官总队内,分驻西安、重庆、南昌、芜湖、武汉、杭州等大城市等候安置。当时有一个由任团长的“中央训练团”,这个团的任务就是负责甄别、遣散非嫡系或者信仰不坚定的编余将领。那时由各战区陆续集中到南京“中央训练团”的编余将领共有400多人。他们中大多数是黄埔军校出身,参加过北伐、抗日战争。另外也有一部分编余军官分送在中央警官学校接受训练。所有这些编余人员的待遇都很差,许多人为了一家老小生存,只好逆来顺受,艰苦度日,静待能得到一官半职,再徐图偿还宿债。结果得到的处理,却是分批退役、除役。有位编余军官叫张清泉,他在警校受训结业后,好几个月没有安置工作,生活无来源。其年轻的妻子,含泪劝丈夫把她卖掉,用卖身的钱来维持生计。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张清泉只得将妻子卖给了一个小商贩。这对夫妇分手时抱头痛哭,十分凄惨。将官班里有个陆军少将陈天民,抗战时曾在长沙会战中立过战功。从部队编余出来时,他已是肺病晚期,五个孩子,大的不过10岁,小的还不满周岁,终日啼饥号寒,哪里还有钱治病?1947年2月中旬,他趁妻子不在家的时候,吃安眠药自杀身亡。陈天民死后,尸体在家里停放了四天,最后还是将官班和警政班的同学,凑钱为他买了一口薄皮棺材……

为什么这些编余军官会受到当局如此“处理”?对此,当时的兵役局中将局长戴高翔曾私下透露:“总长(陈诚)认为,这批编余的将领,有的年老无用,有的脑筋复杂,一旦有事(内战),怕不能忠诚地效忠党国。虽然他们也参加过北伐、抗日诸战役,但终究不是总长一手提拔的人选,因此除了那些保定军校的老将照例退、除役外,即使是黄埔学生(指加入过复兴社、中统、军统等)没有特殊表现的也一律清除。”这一段话,恐怕是最好的注脚了。

一件件触目惊心、惨不忍睹的事,给编余军官们以莫大的刺激,他们对当局日益不满,于是大家常常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有人提议:到官邸去请愿,把大家的苦痛申诉一下,一期的谢运灏认为不妥,他说:“不见得接见,这一遣散大计,决定权还在于他,即使勉强见面,也不过是敷衍了事。”于是又有人主张拦的汽车,也有人主张散传单。而一期的李模则认为,将校级军官这样蛮干,有失体统,而且一旦事态扩大,更加不利。这时又有人提议,几天就有一批人办退役,不久大家终将全部分手,我们都是中山先生的信徒,临别何不齐往中山先生灵前,举行告别,以表对三民主义矢志忠诚。晋谒官邸、拦车、告地状都不适宜,谒陵告别一诉苦衷,确是合理合情的行动。于是经过一番暗中串联,大家公推出谒陵筹备人员:丁德隆、蔡忠笏、钟焕金、张际鹏、俞遇期、汤燕生,并拟定了祭文:

维中华民国三十六年三月十九日,学生丁德隆、张际鹏等谨以鲜花蔬果之仪,谨致祭于我先总理孙大元帅之灵前而言曰:呜呼!先总理率我中华健儿,驱逐鞑虏,扫荡中原,举义以来,垂36年矣。不料壮志未成,先生为国事溘然逝世,全国痛失斯人,幸尔后天不负人,群贤辈起,誓以爱国之心,继承先生遗训,兴师北伐,清除祸国殃民之军阀。举国同心协力,战败侵华日寇,国土赖以复兴。此皆先生建国大计,有以致之。日寇无条件投降后,理应抚恤阵亡将士,以及被害民众,尤其是参与北伐战役、浴血抗战诸将领,更宜妥为安置,万众一心恢复国计民生,共同努力。唯是喘息未定,横生枝节,鸟尽弓藏,其心何忍。甚至排除异己,分划亲疏,更非所宜。如此孤行,致使爱国之士,流落街头,妻子寒号,乏人过问。尤可悲者,一期同学陈天民,参加革命有年,贫困致死,不能终其后事,此不过数百同学中之一例,如此不顾一切之措施,岂先生生前始料所及耶?言之痛心!

最近,学生等均将解甲归去,此后重担,均付之当道衮衮诸公,卫国安民,希好自为之。学生等个人去留,无所介怀,惟念先生临终遗训:“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不敢忘怀。形势逼人,夫复何言。倘国家一旦对外需要,仍当负弩投前,共赴国难,以报先生培育之恩。临别谨陈肺腑,不胜依依之情。尚飨。

1947年3月19日上午9时许,除因故不能到场外,编余军官陆续前往参加谒陵的有300多人。他们全部身着黄色将校呢制服,胸前挂着勋表,站成方阵队形,全体肃立,齐集在灵堂前的石坪上。大家公推黄埔一期同学、34集团军副总司令丁德隆主祭,一期同学张际鹏、贺先谦、张君嵩、李模、谢运灏、钟焕全等站第一排陪祭。其余按期别、年岁依次排列。丁德隆等献花圈后即读祭文,读罢静默三分钟,然后鱼贯进入灵堂,瞻仰中山先生大理石塑像以及灵柩上面的卧像。当大家怀着敬仰的心情重新回到灵堂前的石坪后,有几位将领相继作了发言,均对现状表示了极大的不满,尤其恨当局措施失当。同是中山信徒,为什么有的人高官厚禄,有的人却衣食不周?尤可恨者,对曾经北伐、抗日流血流汗的未死者,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手段,过于残酷。沉痛的发言,使得众人含着热泪,相对唏嘘。那天陈天民的妻子带着三个幼儿也参加了祭陵,她领着孩子向伯伯叔叔们叩头,感谢大家为死者帮忙。陈大嫂想到孤儿寡妇,前途茫茫,不由放声大哭,在场的人忙上前劝慰。然而,眼前光景已令大家触景伤情,联想到自己各人的家庭,以后还不知落到何种境地,一时个个悲愤难抑,禁不住纷纷号啕大哭起来,顿时声震陵园上空,有的甚至哭得当场晕倒,不少人还激动地高呼“打倒贪官污吏”等口号。

这场震惊中外的哭灵事件,引起了当局的极大不安。陈诚在一顿训斥后,慌忙召集了黄杰(中训团教育长)、陈立夫、何应钦、顾祝同等共商对策。最后决定几项措施:一、凡是在抗战期间没有离开部队的将级人员,年龄在50岁以下的改为文职,派到地方上任职;二、40岁到45岁的,转业到交通、工商、警察等部门任职;三、40岁以下的,考进陆军大学深造;四、年老体衰不能任职的,多发遣散费还乡,沿途照应。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中训团将官班撤销,普遍办起各种专业训练班。可是,有的将领退役回去以后,仍无依无靠,如曾在抗战时任过中将炮兵旅长的蔡忠笏最后穷困而死,曾任过副总司令的丁德隆愤而声言出家做和尚等等。从此在任将级军官中间,也对当局逐渐失去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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